在这样人人得而诛之的情况下,定远侯一家犹如淼淼江上的一叶扁舟,一不小心就能倾覆。
这些我都是不知道的,我自那日起便开始昏迷,高烧不退,命悬一线。
我只觉得自己身处清和殿中,没有一个人影,嘲讽谩骂之声却不绝于耳。
我却丝毫不慌张,不紧不慢,甚至含笑走出了清和殿,走进了漫天的迷雾中。
就这样不停地走啊走,不知走了多久,前面出现了一扇打开的房门,那房门上刻着百鸟朝凤,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便径直进去了。
这个房间陈设简单而华丽,充斥着淡淡的药香,阳光透过镂空的雕窗柩射进屋内,在地上洒下点点碎碎,窗子对面是张梨木的大床,一个男子抱着一个女子正说话,那个女子似乎病得很重,就快撒手人寰了。
我突然想起,这是十年前的将军府,那时我还小,喜欢与三哥玩捉迷藏,有一次便躲在了爹爹与娘亲的卧室。
那个神情悲痛的男子是爹爹,那个奄奄一息的女子,正是娘亲。
她生的真美啊,精致的容颜未施粉黛,樱桃般的朱唇,小巧的琼鼻,还有一双足以让人陷进去的明眸,饶是生病多年也没有让她的光彩减少半分,反而处处透着娇弱之美,窗外明媚的日光映照她如仙子一般,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她慵懒地躺在爹爹的怀里,像一只小狐狸眯着眼睛,就要睡着了一样。
她的声音如莲萃山中的泉水一样清澈空灵,她说:“不要哭呀,游毅。”
我看不到爹爹的表情,只见他点点头,肩膀却不停地耸动着。
“游毅,以后孩子们就要交给你了。”她仿佛想起什么,竟笑起来,笑得纯粹动人,我觉得周身像开了一般。
“你看阿阡和阿陌与我长得多像啊,你以后看到他们,就如同我还活在世上一样,好吗?”她又惋惜地笑道,“可惜不能看着他们成家立业,这世上总归会有这样那样的遗憾。”
“这京中容不得你,不过无论你去哪儿,都要将我们的孩儿带着,”她柔柔地说道,“你带他们,他们才有活路。”
她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下来了,声音亦哽咽:“我亦不想走,可是……活着太艰难了。”
“饶是如此艰难,你也要活下去啊。”她似乎是对着爹爹,却也像对着我,“听到了吗,要活下去。”
我只觉得悲恸万分,那些悲伤压抑在胸中,要将我的心脏压爆了,蓦的一下,眼睛睁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褚玉苑那张梨木的大床,还有倚在床边打瞌睡的大嫂。
浅柔最先发现了我,她喜极而泣:“小姐,您可算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