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轲儿,怎么了,怎么就哭了,告诉娘,谁欺负你了?”自从离秋叶跟靳忆轲来到梨村后,一来是家里边日子好了,轲儿很兴奋,二来也是轲儿自己是个听话的孩子,从来不做不好的事情惹离秋叶不高兴,离秋叶从未对他有过苛责,所以,这孩子也就从来未曾掉过一滴眼泪。
“娘亲,轲儿为什么不能跟苦儿哥哥一起玩?”靳忆轲红着小眼眶小声地问她。
离秋叶皱起眉头,这叫什么话?自己从来就没有不让轲儿不准跟苦竹一起玩啊,她把苦竹给送到学堂,就是希望她的轲儿能多几个小伙伴。
“轲儿,谁不让你跟苦儿一起玩啊?”
“娘亲,不是你说的吗?”
……
她什么时候说过这样子的话?这又是哪个人造的谣啊,今天怎么什么事情都给挤到一块儿来了。
“轲儿,你确定,这话是娘亲亲口跟你说的?”
靳忆轲顿了一下,想了一想,才道,“不是,是麦粒哥哥说的。”
“麦粒?!”
好啊,这一家子,大的祸害她还不算,没想到这小的,还祸害到她儿子身上去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路氏听到她儿子的名字后,可算是彻底懵了,完了,这次真的算是完了。
“麦粒哥哥是怎么跟你说的?”离秋叶先是看了一眼路氏此刻非常苍白的脸色,才问靳忆轲。
“麦粒哥哥说,娘亲不准轲儿跟苦儿和秋儿哥哥一起玩,不然娘亲就不要轲儿了,娘亲,你别不要轲儿,轲儿会很听话很听话的。”
离秋叶怜惜地抚摸着靳忆轲的小脑袋,“轲儿乖,娘亲怎么会不让你跟苦儿哥哥他们一起玩呢?你苦儿哥哥到咱家来,不就是来跟你作伴的吗?”
离秋叶转头,看到已经跟着跑过来的苦竹和麦粒,愤愤地瞪了麦粒一眼,她很不想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但这孩子如果再在离家,估计以后会影响轲儿的心态,这是极其要不得的。
罢了,她犹豫再三,一直不忍心,结果这家人却害到了轲儿的身上了。
“路婶,你家麦粒的事情,你怎么看?”
路氏此刻已经急得是冷汗直冒了,本来她还指望着这小少爷离不开她家的儿子,这东家也不敢把她给赶出门去的,但依着现在的情况看来,她们怕是没法再在离家呆下去了。
“东家,您看这都是小孩子,哪有不拌嘴的,麦粒这孩子也还小,他……”
“还小?那苦竹怎么就没那么说话?”离秋叶反问她。
“这……东家,俺家麦粒也只是吓唬吓唬小少爷,这也没啥大不了的,您看这……”
路氏是真心觉得,小孩子之间吵吵闹闹的,没什么大不了的,这都是小孩子,哪个不会说点小谎?有必要那么计较吗?
“你的意思是,你一个长工的儿子,住在我这个东家的家里头,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就可以随便吓唬我这东家的儿子?还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你路婶觉得怎么样才算是大?”
她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谁家有她离秋叶那么宽厚的,对一个长工,好吃的吃着,好穿的穿着,好用的用着,从来都没半句重话,还给长工的儿子交上学堂的银子的?
竟然还说吓唬轲儿没什么大不了的?这话她是怎么说出口的?特么地脸皮也忒厚了点吧?
真当她离秋叶是泥捏的吗?
“东家,这不是俺家麦粒跟小少爷熟悉了嘛,在家里头住久了,都……”
“都把自己当成是我离家的主人了是吗?”离秋叶把路氏未说完的话,给接了下去。
“不,不不,东家,俺怎么敢这么想,俺可没那么意思。”虽然路氏本来就是这个意思,但看着离秋叶不善的眼神,只得赶紧否认。
路氏心里头真心觉得把自己当成这家里的主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一整年的,她又是下地,又是喂鸡喂猪的,忙里又忙外。
可是,东家做什么事情,都背着她,种西瓜苗的时候她还没到这个家,但后来东家也没给她任何机会看看这西瓜是怎么结出来的,就更别说做葡萄酒的时候,除了洗葡萄把葡萄捏碎,其他时间,她跟麦草连进地窖的机会都没有。
还有那豆腐坊,东家竟然白白便宜了田正那家子人,那家人这一整年下来,给东家出过什么力了?凭什么那做豆腐的法子,东家就教给了李若华,却不教给她?
连最简单的豆芽,她连缸都没有看到过。
现在东家又请来的家一家子人,这家有青田这个壮劳力,那以后在离家,还有她路水水说话的份吗?
连带着她家麦粒以后就是想当小少爷的书童,都得跟那个苦竹抢,本来那可是属于她家麦粒的。
路氏想着,脸上便显露出来各色的表情,有不甘、愤怒、忌妒、责备等等,都被离秋叶给看得一清二楚。
“算了,算了,你有没有那个意思,已经不重要了,我这个家,只怕也是容不下你们一家三口子人了。”离秋叶摆摆手。
路氏一听,可不得了,这是真的要将他们一家三口人给赶出去了啊,难道他们还得回去住那间破房子吗?
住惯了离家的房子,又吃得好,用得好,连穿的,都是新衣服,不用每天都穿着一件麻布衣裳,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还没有银子再买一件新的,连出个门,都会觉得丢人现眼。
她不要再去过这样的日子,绝对不行。
“东家,俺知道错了,俺会改,俺一定会改的,您再给俺一次机会,俺一定把错改过来。”
离秋叶冷眸盯着路氏,会改?这话说出去,谁爱信谁信去,反正她是不可能会相信的。
“你会不会改,我也不想知道,最近几个月,我给过你多少次机会?你骂妙龄嫂子的时候,我没给过你机会吗?你们娘俩一起上布谷山摘一整天,才只摘几斤枸杞子的时候,我没给过你们机会吗?还是你们每天拾个鸡蛋,拾一上午的时候,我没给过你机会?就连你出门乱嚼舌根,我都当作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我越是想给你机会,你是越发大胆啊,把我当成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傻子啊,我的话,你都不放在心上,从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昨天我就说过,不再送菜给云萃楼,今天早上起来你就跟我对着干啊!你说,就你这样吃里扒外、两面三刀的人,我若再留着你,那跟在家里养了个明晃晃的贼,有什么区别?”
“我……”路氏被说得语塞,低着头,脸色尴尬极了。
“你说,我白天在地里头,得防着庄稼给虫子给吃了,难道晚上回到家,还得防小家贼把我家的东西往外搬吗?你不累,我还嫌累呢。”
“东家,我娘知道错了,她也是被猪油蒙了心,您就饶过她这一回吧。”
一旁,麦草也哭丧着脸,虽然心里头明白,要想留下来,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但还是不肯轻易放弃,你离秋叶这样的好东家,性子温顺,又不拘小节,这样的东家,可不好找啊。
还有,离开了这儿,他们还能上哪儿去?没银子,没地,奶奶家也已经把他们给赶出来的,那个破房子,能不能住人,还不一定呢。
当初,她怎么就没想明白过来呢?早知道的话,她就好好地劝劝她娘了啊,为了这么点儿蝇头小利,得罪了那么好的东家,真是不值啊。
何况,谁还能像离秋叶那样,让他们去做长工?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孩子?如果不能在离家呆着,他们生活都困难啊。
“饶过她这一次?”
“对啊对啊,东家,俺保证再也不会犯错了。”路氏听到离秋叶似乎有转还的余地,立即抬起头,泪眼朦胧地保证着。
离秋叶重重地冷哼一声,“饶了你这一次,然后等着你把我这家给搬空吗?”她若再留着路氏,恐怕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这种品性的女人,还想要打亲情牌子?
“再留着你们,说不定哪天我从地里头回来,家里头值钱的东西,就都被你们给卷跑了,到时候我找谁哭去啊?”
离秋叶反问他们。
“东家,俺……”
“明知道是一头恶狼,谁还会愚蠢地把他抱在怀里头睡觉?你会吗?啊!”
“东家,难道真的不能再给俺一次机会吗?”路氏问。
离秋叶摇头,明知道对方是个恶人,她还给别人机会,那不是仁慈,而是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这样的事情,她可不会干。
“你们走吧,你当没来过我离家。”
听到离秋叶的话,路氏脸上也不再悲伤,而是很平静,转而问道:“那你准备给我们娘仨儿多少银子的补偿?”
“呵呵。”
离秋叶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补偿?她有没有耳背?吃里扒外被逮了个正着,竟然还问她要补偿?这是她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若是按着她前世的性格,这路氏只怕早就被告上了法庭了,哪还能如此逍遥地站在她的面前跟她说话?
不过,这里毕竟不是前世了,她路氏是若华婶子介绍过来的,若真有什么事情,若华婶子的面子上,也是过不去,她也不能做得太过了,总得给人家留条活路。
“这样吧,我给大哥他们定的契约是一年五两银子,你跟麦草也在我家做了快一年了,就也按照大哥家一样的工钱,我给你们十两银子,你们就拿着自己的东西,离开吧。”
“什么?才十两银子?离秋叶,你当是打发叫子呢?俺们娘俩在你家做牛做马一整年,你用十两银子就想打发俺们离开?”路氏一听便炸毛了,这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这离秋叶今年少说也赚了有一万两银子了,竟然只给她们十两银子?
她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娘……你……”麦草一看她娘那架式,赶紧扯扯她的衣袖,十两银子已经很多了,她一辈子都还没有见过十两银子呢,她娘怎么还不满足啊。
路氏一把推开麦草,冷哼了一声,双手叉着腰,十足十的泼妇样儿,高傲地抬起头看着离秋叶,“你以为俺不知道吗?你这一年里头靠俺跟麦草,赚了一万多两银子呢,那么许多银子在你口袋里头,竟然想用十两银子把俺们娘俩打发走,告诉你,离秋叶,门都没有。”
在场所有的人,听到路氏这样的话,连个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路氏,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离秋叶要是只靠她能赚一万多两银子?这地里边的蔬菜瓜果,再怎么算,也算不出一万两银子吧?没有离秋叶自己这颗充满智慧的脑袋瓜子,就凭她路氏一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寡妇?
大家都咋舌地看着路氏,就连麦草都尴尬地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了,她娘还真当自己是这个家的主人了吗?也不想想,她们可是长工啊,这地可是离秋叶家的,她离秋叶凭什么把自己赚的银子给她?就凭她刚早在刘大哥的那一出,离秋叶没拿扫把把她们扫出门去,就已经很不错了。
就连赵浩跟春子,都被路氏的大嗓门给吼地走出来看个究竟。
“怎么?十两不够?想要多少?一百两?一千两?还是一万两???”
路氏刚想说话,就被离秋叶给打断,“我告诉你,路氏,银子,我离秋叶多得是,但是对于你路水水,多一个铜板,我都不会给。”
离秋叶冷睨路氏一眼,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她给他们留一丝余地,她路氏还真想顺着往上爬了。
“你……”这离秋叶不想给,她也没办法,路氏眼轱辘一转,当即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你要是不给,俺今天就坐在这里不走了,俺就跟你耗着了。”
“娘,你这是……”麦草想劝她,却被她一瞪眼,“你别管。”
离秋叶笑了,这回她是真心地笑了,她先让苦竹领着靳忆轲到屋子里头去玩,然后才回过头看着赖在地上撒泼的路氏。
“这么着吧,不如我写封信去县里头,请县令大人来一趟,给你断个公道?”她不想搬出皇甫觉这个县令大人,但有时候,不搬一下出来,还真不行。
路氏一听县令大人,眼中闪过一丝害怕,但马上就消失了,“就是县令大老爷来了,俺也不怕。”
“是吗?是因为你找了云萃楼东家做靠山了?所以连县令大人都看不上眼了?”离秋叶绕着路氏转了一圈,本来拿皇甫觉出来,也不是为了拿他当挡箭牌的。
“路氏,路水水,我告诉你,如果你真被我离秋叶赶出了我离家的大门,那云萃楼的东家会立马把你一脚把你给踢开,你以为他会养个没用的废物在身边吗?说不定还会把你往死里整。”
“你胡说……”
路氏强词道,可是也不是个不明白事的,知道离秋叶说的很在理,她一不会种西瓜,二不会酿葡萄酒,连豆腐都不会做,如果出了离家,那云萃楼里头的东家,一定不会再管她的。
可是,她又不可能再在离家呆下去了,都已经撕破脸了,离秋叶肯定是容不得她了,现在她当然得为自己赚更多的利益。
“反正你休想用十两银子就把俺们打发走,离秋叶你个黑心的,也不想想俺跟麦草是怎么每天起早摸黑地给你家干活的?”
“路氏啊,你可真是不知足啊,你们一家三口子,在我离秋叶家里头,我是春夏秋冬各给你们做两套新衣服,你儿子的学堂里边的费,都是我帮着交的,每天我们母子俩啥吃的,你们就也一定有,外头地里边的事情,大哥他们一家没来之前,也都是我跟你们一起干的,他们来了之后,就更不用说了,厨房你就没进去过几次,地里头你是懒着说不去就不去,去拾个鸡蛋,两个人都能拾上一上午。”
离秋叶喘了一口气,继续说着:“我黑心?你倒是说说,我是怎么黑心了?我是没给你们吃?还是没给你们住?或者是没给你们穿?还是说,是我让你背着良心暗地里头搭上了云萃楼的东家,做出那些背主的事情来的?就光你敢背着我把我离家的东西,卖到云萃楼里去,我就能把你告到衙门去,还想在这儿跟我耍横?
咱们不说大人的事情,就说这麦粒敢威胁轲儿,是你教的吧?是你不想让轲儿跟苦竹他们亲近吧?是你想把我离家地里头的大权,都揽到自己的身上去吧?是你怕轲儿跟苦竹太亲近了,这离家就没有你们的容身之地了吧?”
离秋叶问一句,路氏的心,就沉下去一分,最后被问得脸色惨白,连看离秋叶的勇气都没有了。
“你这一天到晚的,不知道想着帮我这个东家的忙,整天只想着挟势弄权,怎么巩固自己在离家的地位,难道你就不知道,在离家,只有我离秋叶跟轲儿,才是主人?你充其量不过是我离秋叶请回来的一个长工而已?还是一个连个契约都没订下的长工。”
“还想算计我离秋叶的银子?就凭你路水水?你有这个能耐算计吗?你算计得过我离秋叶吗?我能赚银子,那是我有这个脑袋,我有的是办法能够赚大钱,可是,我就是赚了再多的银子,跟你路氏有什么关系?半纹钱的关系都没有。”
“我……”
“你还敢说我黑心?我要是真够黑心的话,早把你送进县衙大牢里头去了,就凭你勾结云萃楼的东家,妄图拿我家的东西,那就是盗窃,是要坐牢的,你还敢在这里跟我撒泼?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离秋叶完全不给路氏说话的空档,“怎么,以为你上过云萃楼?见过喜迪奇,就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了?就可以看不起我们这些乡下的泥腿子了?路氏,你以为那喜迪奇为什么会见你,为什么会想着要收买你?那是因为他认为我离秋叶懂的东西,你路氏都懂,你说,要是喜迪奇知道,其实你就只是个啥都不会的乡下土包子?他会不会恨不得把你一刀子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