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连这样最低的要求，她都不可以……
此时的自己，在沈家面前，和只卑微的蝼蚁又有什么差别？
她垂下眼，将脸深埋在双膝间，眼泪打湿了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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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柏轩从病房出来，黎芜也不动声色的跟了出来。
“怎么样？她走了吗？”黎芜把声音压得低低的。
沈柏轩谨慎的环顾了一圈，确认整个长廊上都没人，才答她的话，“就算没走，也会识趣了。”
黎芜挑唇一笑，“以后沈家，我婆婆那儿可能要靠你帮我美言几句。”
沈柏轩哼了一声，“还是想好怎么抓住我哥的心吧！”
被他踩了痛脚，黎芜心有不悦，双手往胸前一抄，不客气的反击回去，“你要是能好好抓住景吾的心，我们还用得着合作吗？”
沈柏轩目光一凛。
蓦地俯首，那张俊颜在她眼前猛然放大，惊得黎芜后退一步，呼吸都紧了紧。
“少把‘合作’两个字挂在唇边，蠢女人！”
“……”黎芜半晌缓过神来，顺了呼吸骂他，“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干什么？”
沈柏轩睐她一眼，不想再和她多啰嗦，大步往消防通道走过去。推开厚重的门，那个景吾原本坐着的位置已经空了，他的外套掉落在那。
她走了？
沈柏轩环顾了一圈，到底还是拾起衣服，离开。
黎芜看着那头也不回的背影，冷哼一声。什么态度？这是合作的态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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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吾上完洗手间回来，沈柏轩的衣服已经不见了，她想，大概是他拿走了。
她重新在那个位置安静的坐下，等待……
她甚至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他的病房里才会没有人，可是，再久，她也会一直等下去……
这样一坐，不知道坐了多久，她安安静静的没有动。
从天亮，等到了天黑……
厚重的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灯光从缝隙里洒进来，她扬起脸，就见到医院里打扫的阿姨。
“诶，你怎么还在这儿啊？上午的时候，你不就坐这儿了么？”
景吾连忙站起身，坐得太久了，双腿不但冻僵，也麻了。起身的时候身子摇晃了好几下，差点跌倒。
扫地阿姨伸手把她扶住了，啧啧道：“你还真能坐，坐这么久，血液不流通，腿不麻才怪。”
景吾狼狈的用手撑着墙壁，局促的说：“我在等人，也不知道自己坐多久了。你要打扫吗？我站到一旁去。”
她甚至不敢站到门外去，怕万一黎芜他们还没走，一出病房就撞了个正着。那样，不但会连累到他，也会让沈家更瞧不起自己……
“这会儿还等什么人啊，医院已经在清人了，这儿是不准守夜的。”扫地阿姨说。
景吾眼睛亮了亮，“也就是说……现在探视病人的全都走了吗？”
“都11点了，住院部大楼的门都上锁了，肯定是都走了。”
景吾一听这话，立刻就有了精神，“那我不和你说了，我出去一下。”
边说着，已经拉开门，匆匆跑了出去。面上的阴霾，也因为这个消息而一扫而空。
仿佛双脚也没有刚刚那么冷了，她直接跑到沈沉轩住的病房前，惦着脚尖往里看去。果然如刚刚那位扫地阿姨说的那样，现在里面已经什么人都没有了，就只有他躺在病床上。
病房里的灯光很昏暗，昏暗的光线下，他一个人趴在那，看起来那么脆弱，甚至是孤单。
这副样子的他，是景吾从来没有见过的。她心里难受，轻轻推开门进去。
门，响动，他也没动一下，甚至还是保持着上午那样的姿势。
景吾悄然走到另一边。终于看到他的脸，呼吸都要停止了。
他很虚弱，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息，面上依旧没什么血色。眸子紧闭，睫毛垂下来，在深陷的眼窝下洒下一圈淡淡的黑影。皱起的眉心间有深沉的痛苦。
她缓缓蹲下身，情难自禁的伸手抚上她的颊，想要拂开他眉心的褶皱，拂开他眉心间的痛苦……
“谁？”
虚弱、黯哑的低喃出一声，他动了动，似想扣住她的手，可是，还没动，就牵动了伤口，疼得直抽气。
“是我，你别乱动，现在伤得很严重……”她赶紧细声回答他，嗓音哽咽了。怕他再动，她主动将手送到他掌心里，又蹲下身，趴在床边上，视线和他的齐平。
伤得太重，沈沉轩在发烧，意识很模糊。缓缓睁开眼，迷糊间见到她就在眼前，也不知道是真实的还是做梦，只下意识把她的手抓住了。
可是……
他连握住她的力气，都不够。
“你怎么来了？”他声音很轻、很缓，有些模糊。景吾将耳朵贴在他的唇边才听清楚了。
“来看看你……”她微微停顿，心酸的看他这副样子，睫毛抖动了下，将唇贴着他的印了上去，呢喃着：“很想你……所以，就来了……”
沈沉轩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唇角艰难的提了提，便再没有了动静。
只是，手却一直牵着她的，没松开。
景吾将脸贴着他冰冷无温的脸颊，疼惜的蹭了蹭。一夜，就坐在床边上，趴在那陪着他。半夜，兰姨打电话过来，她简单的交代了一声，关了机，怕吵到他。
她想……
他们两个人，以后像此刻这样在一起的日子，可能真的不会太多了……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景吾就惊醒了。即使再多不舍，可是，抢在沈家过来之前，她还是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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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沉轩还没睁眼的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整个病房里都摆满了新鲜的束。
他下意识紧了紧掌心。果然，那软软的小手还在。竟然，不是他在做梦……
心里，满足了些。唇角，微微勾起。
“沉轩，你醒了吗？”
一道声音传入耳里，是熟悉的声音，可是，却不来自于景吾。
眉心，皱起，睁开眼，撞见一双充满忧心的眼。
是黎芜！
“还好吗？是不是还觉得浑身没力气？不过，总算是烧退了一点。”
她一手抚他的额头，另一只手，牢牢的握着他的。
“怎么是你？”边问，他边不动声色的松了她的手。
她双手僵硬的悬在空中，指尖隐隐有些颤抖。
“当然是我了，不然，除了我，还能是谁？”他眼里的失望，太过明显，她实在无法忽视。咬唇，眼里有几分不甘，“不但有我，还有董助理也在。”
“沈先生。”董毓仲在一旁打了招呼。
沈沉轩只从鼻腔里‘嗯’了一声，又看向黎芜，“你什么时候来的？”
“一大早就在这儿了。”
“多早？”
“6点多。”
沈沉轩沉默了。所以，昨晚是他在做梦吗？
“你不必来照顾我，黎芜，我说得很清楚，我们之间……”
“一定会结婚！”黎芜势在必得的看着他，“沉轩，我要嫁给你，而且是必须！我对你的感情，你比谁都清楚明白，四年的时间，你以为我只是在和你玩玩？”
“等我有精神了，我会和你仔细聊这件事。”沈沉轩现在并没精力聊这些，只趴在那儿，唤了一声：“董助理。”
董毓仲朝他走过来，他问：“她有打过电话吗？”
董毓仲自然明白这个“她”字指的是谁，下意识看了眼黎芜。黎芜心里也是明白的，垂在身侧的双手屈辱的握紧，难堪的紧咬唇。
一会儿，董毓仲才回答：“打过。我是照您吩咐的说的，她以为您人在国外。”
沈沉轩再交代了一声，“不要告诉她我在住院。”
“是，您放心，绝不会透露。”
他这才点头。
她不知道反倒更好。
一来免去担心；二来，下意识里，他并不希望她知道，他的婚约要解除，是如此的麻烦。他希望她不会有一丝丝的退缩。
“还有件事——让人看着别墅，如果有爷爷的人或者黎家的谁再去骚扰他，立刻通知我。”沈陈轩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的看了眼黎芜。
黎芜面色乍青乍白。
他就那样旁若无人的和董助理聊着另外一个女人，根本不曾把她这个未婚妻放在眼里，甚至都不知道什么叫做避嫌！黎芜愤愤的站在那，连唇都要咬破了皮。
因为担心他，她一夜未眠，今天住院部一开门她就到了，没想到，换来的却是如此的冷遇！这叫她如何甘心？如何不恨那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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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沈家如此不安宁，沈正罡也没睡过一个好觉。那天是在气头上，难免冲动。如今冷静下来，多多少少是有些悔意。
沉轩到底是他最中意的孙子，从小父亲又不在身边……
想到这些，坐在沙发上长叹口气。佣人倒了杯茶送过来，他一手摁着胀痛的眉心，一手端茶喝了两口。
老夫人在一旁道：“你真不打算去医院看看沉轩？”
沈正罡性子傲，在旁人面前哪会轻易泄露自己的情绪，依旧板着脸孔，“看什么看？男子汉难道连这点痛都受不得？”
“你那天是真下了狠手了。”
“行了行了，不谈这个！”沈正罡烦躁的一挥手，让妻子住了嘴。“你还是想想，怎么说服那臭小子娶黎芜吧！你也知道的，如果他不娶黎芜的话，我们沈家……”
说到这儿，他没把话继续往下说了，只是瞥了眼旁边的佣人，“你们都先下去。”
“是，老爷。”应了一声，佣人全部撤走了。
整个大厅便只剩下两个老人。
老夫人是听懂了他先前缺了一半的话，脸色也跟着变了变，忧心忡忡的叹气，“要说，这黎芜也不差，挺懂得照顾他的，这两天也都不计前嫌的一直在那。我看，若是实在不行，索性就直接和沉轩说实话，他这么大个人，会拎得清轻重的。再说……这可关系到他父亲，珮文虽然一直以为中尧不在了，可她至今未改嫁，若是能把中尧盼回来，那不是皆大欢喜吗？”
沈正罡点头：“是啊……”
沉吟了下，同老太太伸过手，“把电话拿给我，我得让柏轩好好调查调查那孩子妈妈。倒看看，她那是个什么来头和底细！”
“也好。”老太太把无线电话递到老爷子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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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柏轩接到老爷子电话的时候，正在餐桌上吃早餐。
他连应了两声，说是家里就有景吾的资料，吃过早餐就给他老人家送过去。说了几句挂了。沈霆钧问：“送什么资料？”
“孩子妈妈的资料。”
沈霆钧哼了一声，对于老爷子的做法极为不认同，“看来是又想用暴力镇.压了。”
“老爷子的事，你就少管了。还嫌他对你脾气不够大呢！”陈意禅在旁边说了一句。
沈霆钧看了儿子一眼，“上去，把资料拿下来给我看看。”
“好。你等一下。”沈柏轩没多说，放了筷子匆匆上了楼。
沈忆伶努努嘴，“忙这些事我哥倒是很积极。”
没一会儿，沈柏轩就拿了一叠资料下来了。沈霆钧已经吃过早餐，戴着眼镜坐在沙发上读早报。
“爸，就这些。”
“嗯。”沈柏轩伸手接了。原本也就只是好奇自己的侄子的眼光。能让他那么坚定、非娶不可的女人，他也想看看有什么样的魅力。
拆开文件袋，第一眼映入眼帘的是年轻女子清秀的脸颊。
沈霆钧眸色微深了些。
陈意禅坐在后面的饭桌上，说：“那些照片我挑的时候都一张张看过了，说实话，这女人确实还蛮顺眼。像黎芜那样的，天天那么大把时间打扮，就不像是个过日子的女人。我看这孩子妈妈倒会安分守己。”
沈柏轩有些走神，不由得想起昨天那张受了打击的小脸。她看起来始终那么安静，很舒服，没有黎芜身上那股子气焰。
沈忆伶看了眼自己的哥哥，心里不知道是该帮他，还是该帮沉轩哥哥好，只站在中庸立场上说：“妈，你这话要是和爷爷说，爷爷肯定又要勃然大怒。”
“所以啊，我才没那么笨！诶，霆钧，你怎么也不说句话呢？你觉得这女孩子当你侄媳妇，怎么样？”陈意禅也吃完了，放下碗筷，就准备朝自己丈夫走过去。
可是，没想到沈霆钧却是豁然起身，大步就往外走。手里抓着那份资料。
“爸，你去哪儿？”沈柏轩起身，问了一句。
“资料我给你爷爷送过去，这事你不要管了。苏伯，备车！”他说着，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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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一想到他还那么痛苦的躺在病房里，景吾就没心思工作。她原本想打电话给他，哪怕和他说两句话也好，可是，号码拨出去又放弃了……
万一他正睡着，手机在响，反倒叫他家人看见自己的名字，或许又是一场风暴。
她叹口气，怅然若失的将手机放在办公桌上。
如今竟是这样怕了，一瞬间好像自己真成了人人喊打的第三者，连自己都莫名就把自己放在了那么卑微的位置上。可，现状，也真的就是那样……
下午，景吾早早就回了别墅那边。
其实住在这儿，她还有些提心吊胆。总怕有沈家的人冲进来，当着鸾鸾的面指责她，将她狼狈的轰出去。她怕在鸾鸾面前丢了一个身为母亲的尊严。
“景小姐，今晚这么早就下班了。”兰姨一见她回来，就打招呼。
景吾将东西放下，说：“我想亲手做点沉轩喜欢的东西，送到医院去。”
“要我列菜单吗？”
“不用了，他喜欢的我都知道。”
景吾说着，只和鸾鸾打了声招呼，就换了围裙，一头埋进了厨房。
事实上，她都要晚上10点之后才能过去。那时候，他肯定已经吃过东西了，只是……不管他想不想吃，这都是她的心意，也是她此时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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