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若是一个谎言,那这女子显然就太过愚蠢了,因为这样的谎言,太容易被拆穿。而她此刻身处深宫,一旦谎言被拆穿,她的下场必定会很凄惨,她既然扯出了凤王,如果不是胡编乱造,那么,她讲的就完全是真的。
至于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他一时之间,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如此说来,你必是亲眼见过凤王了?”慕容尘如此问着,在得到肯定的点头答复之后,似乎很不经意地道:“你觉得凤王怎样?”
说到凤王,女子似乎一时忘了悲痛,抬起头,泪水尚未干涸的眼睛闪闪发亮,嘴角甚至还隐隐扬起一抹甜蜜的笑容:“凤王人很好哎,不但长得好看,穿着战甲看起来好威武,他的手下都对他又敬又怕,他板起脸来,所有人都怕他,可是,可是……他对我很好哦,还很温柔,尤其他笑起来的时候,好好看哦……”
这个女子,谈到凤王时倒是少了一些拘谨,那种打心底散发出来的喜悦和情感倒确实不像是装出来的,慕容尘敛着眉若有所思,难不成真是凤王殿下派人护送她进宫的?
可是,进了宫,却只是做一名小小的宫女?
“你没有跟皇后娘娘提过,是凤王让你进宫来伺候的?”
女子睁着一双仿若小白兔一般纯真的大眼,摇了摇头,小声道:“凤王要我不要告诉任何人,而且,皇后娘娘好威严,我不敢说。”
如此高挑的身形,配上如此秀美的脸蛋,再加上如此纯净的表情,却在刚刚,无形中散发魅惑的神态……慕容尘再次皱眉,急切地想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
但是,这女孩子,果然是刚进宫不久,并且一看就知道没经过正式的礼仪教导,说着说着,“奴婢”二字也不用了,倒是直接自称“我”了。
不过,在这点上,慕容尘倒并不是很计较,他略作思考,又道:“皇后娘娘身边的嬤嬤,知道你是从凤王那里过来的?”
女子看了他一眼,带着点探索的眸光显得纯真而无辜,半晌,小弧度地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嬤嬤是从宫外把我带进来的,那些人跟她说了什么,我没有听到。”
无懈可击的答案。
皇后身边的玉嬤嬤,无人知其来历,却最得皇后信任,脾气很不好,并且很古怪,除了皇后,她谁也不看在眼里。宫里的人,几乎没一个不惧她,不到万不得已,慕容尘并不想招惹到她。
“你的爹爹是怎么死的?”
这个问题刚问出口,慕容尘就有了后悔的冲动,果然,纯净的笑脸很快消失不见,就如同二八月的天气一样,前一刻还阳光灿烂,下一刻就乌云密布,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表情。
“坏……坏人……呜,爹爹死了……呜呜……”
慕容尘俊脸一黑,额角止不住跳动,眉头皱得紧紧,看了一眼她手上托着的银盘,深深吸了口气,也不打算再多问些什么,道:“快回去吧,这是给皇上准备的膳食,待会儿凉了,皇后娘娘说不准要生气的。”
听到皇后要生气,那姑娘小小地惊了一下,不但忘了继续哭泣,也忘了行礼,慌忙转身离开,脚步匆匆甚至带着点小跑,当然,避免不了因步伐不稳而使得药膳汤汁溢出,于是只得又缓下脚步,小小心地托稳银盘,一步步走回皇后的宫殿。
慕容尘眯着眼盯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眼神一直没有移开,直到那高挑而纤细的背影消失于前方拐角处,才转身往宫门口的方向行去。
下盘不稳,脚步虚浮,可以确定没有武功内力在身,只是这个女子的身份,他却得好好查一查。
慕容尘没有发现,在进入转角的一刹那,那小宫女嘴角扬起的笑容,是那么的邪魅,意味不明,哪里还有一丝惶恐的神色,纯净无辜如小鹿般的表情,亦同时消失不见……
皇帝陛下从榻上坐起来,慢慢悠悠晃到御案后的椅子上坐下,懒懒道:“人家说谎编故事都是真真假假,真假掺杂,假话中最起码有几分是真的,你倒是好,一番胡编乱造,没有一句真话,却足以去慕容尘数天时间去费心查探真相。”
碧月嫣然一笑:“本公子其实有足够的本事让他完全相信,并且什么都查不到,只是那样一来,未免太过没趣。反正主子也是要回来了,这几天姑且就当是给他们找点乐子,打发一下时间了。”否则,又怎对得起他辛辛苦苦扮作宫女的委屈和辛酸?
皇帝陛下瞥了他一眼,自是看出他心里的想法,只是,“怎么朕倒觉得,你这个宫女当得真真是乐在其中呢。”
碧月邪笑着觑了他一眼,“其实你也不错,这病入膏肓的皇帝当得是愈发炉火纯青了。要不,下次遇到此类情况,咱们身份换换?”
皇帝陛下很淡定地点头同意:“没问题。不过,此类情况以后应该是不会再有了。”
碧月伸了个懒腰:“木头呢?”
皇帝陛下拿起案上一把精美的折扇,优雅地展开,轻轻摇了两下,道:“主子有危险,他自然放心不下,暗中做足了准备,欲将所有危险扼杀在萌芽状态。”
碧月撇了撇嘴:“多事。”
皇帝陛下在御案之后瞥了他一眼:“你说的那个末主子,当真如此厉害?”
碧月微笑点头:“本公子亲眼所见,亲身体会,保证童叟无欺。”
闻言,皇帝陛下稍稍沉默了一下下,表情若有所思,须臾,剑眉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很纠结地道:“朕想来想去,还是无法想象,这世间究竟什么样的女子,居然能得到主子的倾心?”
他从来没想过,这凡尘世间,居然还真的有一个女子,能配得上他们风华耀世、如谪仙一般尊贵而脱俗的主人。
碧月悠然道:“不用着急,你马上就可以见到了。只是事先给你一个忠告,千万别去惹她,墨冰块和舒河先后都在她手里吃过亏,他们二人现在见到她,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
皇帝陛下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斜睨着碧月,很苦恼地道:“若是她主动来找朕的麻烦,朕又该怎么办?”
碧月眼神轻飘飘地睨回去,似笑非笑:“就凭你?放心,还不够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