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马上,念福左右瞟了一眼。
很好,钟山办事很利落,平国公府的门前,已经聚集着十几个闲汉了,有些人是真的闲,而有几个人的右手上却缠着青布带子。
这本是百姓干粗活时常做的一种劳动保护,尤其眼下还是冬天,所以更不起眼。可念福心里却有了底,就这么衣衫陈旧,鬓发凌乱的来到国公府门前,当着门房诧异的目光,在人家还没出口喝斥驱逐时,翻身落马,然后——
直挺挺的跪在了人家门前!
跪得容易实在是个好东西,虽然底下是冰凉的地板,可念福的膝盖却没有觉得太疼。不过接下来的举动,却要吃点苦头了。
想想欧阳康身上的伤,再想想那锅开水泼在他身上时的感受,念福毫不犹豫的就重重磕下了响头,额上顿时红肿一片。
在那门房目瞪口呆的表情里,女孩凄厉的喊,“瑞安县主!我们知错了,求求你,大发慈悲,救救我家大少爷吧!你毁了他的容,难道还要他的命吗?他到底有哪里得罪了你?瑞安县主,求求你跟我们说个明白,我们也知道错在哪里呀!”
哗!
短短的几句话,潜藏的信息是丰富的。
一个县主为什么要毁人家大少爷的容?又为什么要他的命?他们到底什么关系,这当中又是怎样的曲折离奇?
真是太好奇了!
八卦永远是最吸引人的东西,尤其是高门大户的八卦。总能引起人们的无限猜想。
念福在这里一嚷嚷,顿时附近的老百姓就被吸引来了。没注意到的也没关系,有右手缠着青布条的闲汉在街头巷尾八卦。
“听说没?平国公府前来了个小丫头,哭着喊着求那个县主,要给她家大少爷治病呢。哪个县主?京城最著名的乞儿县主啊!要不要过去看看热闹?反正又不收钱。”
短短一会儿,国公府门前就聚集了上百人。门房一看不好,佯怒着要拿棍子赶人。
可女孩顿时往地上一趴,“那大爷就打死我吧!打死了我,也好过眼睁睁看我家大少爷受苦。”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当着这么多人面,门房哪里真敢打人?要是念福反抗,他还能装模作样打几样,人家都这样趴下了,他反而不敢轻举妄动了,赶紧飞奔着回里头报信!
※
归仁坊。欧阳府。
欧阳锦今天回家时的心情还是颇为舒爽的,临下衙门前,刚刚从宫中抄传出最新一份邸报,正是国子监博士苏澄的那封奏折。以两起平民与贵人冲撞事件为案例,痛斥时弊,字字见血。看得一众官员胆战心惊。却又不得不佩服人家,写得真是好啊!
至于欧阳锦。也觉得大为解恨。象他们这些中下层官员经常无故受上司刁难,说来不跟那平民冲撞贵人一样么?哼,上回中秋节那烤羊肉事件,明明不是他的错,可直到现在还扣着他的俸禄呢,想起就窝火。
不过这些话他也只敢藏在心里,然后把这份邸报抄了一份回来。准备今晚好好的教育下几个儿子。当然,尤为重要的是要把大儿子请回来。他这个大儿子可是苏澄先生的高徒呢。欧阳大人此时不嫌人家是断袖,反觉与有荣焉。
二门的丫鬟就见老爷迈着小方步,哼着小曲儿,笑眯眯的进了门,就知他今日心情极好,忙去通知了谭氏讨好。
谭氏一笑,跟来走动的娘家嫂子齐氏道,“那一会儿嫂子自己跟我们老爷说一声,断无不允的。”
谭齐氏听得忙忙点头。
要说谭家不算高门大户,但自从出了位平国公夫人之后,水涨船高的也靠近中流了。谭夫人是谭家大伯的长女,可惜父亲已经亡故,兄弟也都凋零,反倒是谭氏父兄沾了不少光,皆谋得不错的差事。从前,只有谭氏求回娘家要好处的份,可今日嫂子齐氏来探她,却是有事要求到他们府上。
“也不算是什么正经大事,就是听说大公子和状元郎交好,想请他去帮忙求一张画儿,年下好给我娘家老子祝寿。当然,我们也不敢求跟镇远侯府那样精致东西,让状元郎随便画一张就好,或是没空,提几个字也行。”
欧阳锦一听,顿时得意了。
齐氏娘家的老爹可是司农监下的寺丞,知道管什么么?管全国粮仓耕种,并官员发送俸禄之事,不仅官比他大上两级,还实在是个肥差。
从前欧阳锦找机会跟人家套近乎都套不上,眼下却要求到他的头上来,那他还不好生摆下谱?
那齐氏乖觉,见他神色顿时将那不要钱的奉承话整筐整筐的往外倒,欧阳锦给奉承得欢喜不已,脱口就应承下来了,“这有何难?去把大少爷请回来,我跟他说一声就是!”
听他应下,齐氏喜不自胜,忙忙道谢,欧阳锦又有些暗悔,啥好处没要到,怎么就答应了?
直到齐氏会意的表示,必将重谢,欧阳锦心里才算好过点。正准备再把大儿子的老师也拿出来显摆显摆,忽地就听下人们报,“大少爷那儿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