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太太今日回娘家祭祖,回来时却不知怎地有些不大高兴。珍珠觑着她阴沉着脸,心就先怯了三分,悄悄把跟去的丫鬟叫到一旁,问是怎么回事,谁知那丫鬟也不知。
反倒是白宣趁天黑过来了一趟,想把欧阳康白日在施家的事情跟三太太汇报汇报。可三太太根本没心情见他,白宣只得扫兴而去。归家的时候,偏又给兰姑撞上,说了他几句,白宣心中早生异心,当然不服,顿时就口角起来,直等欧阳康出来才勉强弹压下去。
等及回了房,兰姑未免抱怨起来,“大少爷也真是的,总这么纵着他,哪里还有个下人的样儿?”
欧阳康叹道,“好歹也是打小儿服侍了我一场,这些年跟着我也吃了不少苦,能带过就带过吧。”
看他如此护短,兰姑未免又生气又心疼,“大少爷是好心,可也得看人家领不领情。我看人家的心可高着呢,未必瞧得起咱们这个小庙。”
欧阳康还待分说,却是老太太有请,便将此事撂下,先过去了。
谁知老太太派来的人已经看到了这边吵闹,未免就要回报上去,老太太听了叹道,“大少爷肯念旧情,这是好的,只是未免太宽和了些,将来少不得要吃点亏的。算了,有些事多说无益,总得让他自己碰个头破血流才知道疼,且由他去吧。倒是叫他进来,我有正经话说。”
欧阳康进来,老太太摒退下人,令贺嬷嬷守着房门才道,“你舅舅下午来了,求我一事。他想把你琦姐儿许配给你,你可愿意?”
欧阳康很是吃了一惊,“这……这话如何说起?”
老太太肃然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本是正理。这些年,我就不信琦姐儿的心思你一点都没看出来。这里就咱们祖孙二人,你也不用害臊,愿不愿意的,认真给句话,我好去操办。”
欧阳康一时面红耳赤,想来想去,他咬牙跪下了,“按说母亲不在,舅舅家如今又没落至此,琦表妹自幼失了双亲,身世可怜,我若娶她,不仅于她,对崔家都是最好的。可是——”
他重重叩了个头,“请恕孙儿难以从命!老太太替我回绝了吧。”
老太太眼皮子一扫,“你不愿意?你不怕你舅舅家伤心,说你不顾念着你故去的母亲?”
欧阳康双拳紧握,比女孩还漂亮的眼眸中却透出真正男子汉的坚毅,“我不愿意,并不是不顾念故去的母亲,但凡琦表妹有半分可取,我纵是不愿,也会娶她。可她那为人,非是孙儿要在背后议人长短,实在是难做贤妻!舅舅家没落,我也伤心,可要振起舅舅家业,并非只有联姻一途。孙儿私心再怜悯舅家,也记得自己是姓欧阳的。将来我若有余力,必将提携珩表弟和琰表弟,但要孙儿娶琦表妹,那就是毁了自己,就是母亲泉下有知,也必不会答允这门亲事。求老太太体谅!”
听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老太太倒是欣慰笑了,“我还真怕你这傻孩子太过心软,要应了这门亲事,难得你还能明白这些事理。起来吧,这门亲事我下午就替你回了。”
下午崔舅舅来提亲时,老太太也不指责崔琦有什么不好,只问崔舅舅,“康儿的处境你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我也老了,看顾不了他几年了,他的将来全要靠自己打拼。你觉得琦姐儿能帮着康儿立起一份家业来么?”
崔舅舅思忖良久,到底还是摇了摇头。
他虽不管家务,可也看出来了,这个侄女就是等人伺候的命。尤其这些时日崔舅母在枕边慢慢告诉他一些家务,令得崔舅舅对这个侄女未免更加失望。老太太会回绝,其实早在情理之中。
崔舅舅再迂腐,毕竟也是读过书的人,能明白事理。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眼下就敢当街拦人家公子,谁知她将来能干出什么丑事?于是崔舅舅不顾脸面的又去找另一户好友提亲了,毕竟是兄长留下的唯一骨血,不好撒手不管。唉,只盼她早嫁早安心。
虽不知这些,可欧阳大少听亲事不成,是真心的长出一口气。
从前只觉表妹喜欢拿腔作势,忍忍也就过去了。可近来几回相处,尤其是跟沐姐儿在一起时,简直让人觉得面目可憎,忍无可忍。
不过到底是亲戚一场,欧阳康未免也要关心几句,“那祖母拒绝了,舅舅又是怎么打算的?若能照拂一二,还求祖母怜惜。”
崔家没落,已经没有什么得力的亲朋故旧了,想要说亲,难度不小。如果老太太不肯出手,崔琦的婚事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