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头埋得更低,咬紧了牙,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喉咙哽着好大的一个硬块。然后我听到汪守成说:“去见见我的新太太,你们认识的。”
脚步声渐渐近了,我心里像一堆乱麻,那股惊慌恐惧的感觉紧紧捉住了我。
我知道阿珩已经在我面前站定。室内骤然变得那样寂静起来,静得可以听到窗外的风声,可以听到远处的汽车鸣笛,可以听到客厅内自鸣钟的滴答响,还可以听到我们彼此沉重的呼吸声。
时间一分一秒的消逝,那种恐怖的死寂烧灼得我满心痛楚。我终于忍不住,猝然仰起头来,目光立即接触到阿珩惨白的脸,和涨得血红的眼睛。他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想必是专门赶回来参加父亲婚礼的。他那憔悴不堪的面庞,那受伤的神情,和那冒着火焰的眸子,都刺痛了我的心。我们在一起的种种过往,都像风车般在我面前旋转。
我头昏了,越来越迷茫,挣扎着站起身来,嗫嗫嚅嚅的说:“谢谢你……能来……参加……婚礼。”
他的眼睛里有着惊惧与忍耐,用只有我们两个人听得到的音量,怆恻而凄苦地说:“我宁愿飞机失事,也不想亲眼见到这一幕。”
汪雯菲迈着高傲的步子走了过来,那语气是幸灾乐祸的,“看到了吧,咱爸多有本事,弄进家里的女人一个比一个年轻。这个,比你还要小几岁。刚才她说了,只要敢喊她一声‘妈’,她就敢答应。不如你喊一声试试,看她敢不敢答应。”
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脑子里已无意识,连害怕他喊出那一声“妈”的感觉都没有,只能被动的、昏乱的、听天由命的站在那里。
阿珩一语不发,他的眼睛里凝着泪,咬着牙,许久才艰难的、低低的说:“对不起,我喊不出口。”
管家来通报说,外头已经聚集了一帮记者,等着采访。汪守成不动声色地望着我说:“我们出去吧。”
我神思是朦胧而恍惚的,在一种半机械的情况下,我从阿珩面前走过,挽住汪守成的胳膊,和他一起迷迷糊糊的往前面走。我实际上是在搀扶汪守成,他要借助我的力气才能走得比较平稳。但是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却是夫妻间的亲密表现。
我知道阿珩一定在后面看着我们,走出很远后,忽然清晰的回想起阿珩刚才说过的那句话,“我宁愿飞机失事,也不想亲眼见到这一幕”,泪浪瞬间就封锁了我的眼睛。
“我自己去吧,你在这儿等着”,汪守成蹙着眉说,“被那些记者看到你这个样子,可要大做文章了。”
汪守成撇开我的手,自己几步走近那两扇沉实厚重、雕考究的镂空黑色大铁门。管家将铁门打开,他走了出去。
我独自伫立在寒风中,泪光迷蒙,什么都看不清了。
当我被冷风吹得四肢冰冻的时候,汪守成回来了。我的眼泪已经被风干了,眼睛酸涩的望着他。
“吃完午饭好好睡上一觉,养足精神,准备应对晚上的婚宴”,汪守成并未因为我刚才的失态表现而发怒,只是平淡的叮嘱一句。
我费力的点点头,又搀住他的手臂。我的双腿已站得麻木,趔趄了一下,反倒是他扶了我一把。他摇摇头,轻叹了口气。我们各自拖着沉重的步子,缓缓回到了客厅。
客厅里的所有人都默不吭声的坐着,连小承钧都很安静。阿珩如患重病般瘫软在沙发上,双目紧闭,倦容满脸。他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睛,用手捧住头,叹了口长气。
我换上一身便装,卸了妆,而后去餐厅。中午是简单的家庭聚餐,大家围坐在餐桌旁,气氛出奇的诡异。我食不知味,巴不得尽快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环境。
“这钻戒,起码有5克拉吧”,汪雯菲突然盯着我手上的钻戒,怪声怪调的,“以前也没见过爸这么大方,别说我妈没有,连黄静都没有这个福气。谨珩你说是不是?”
阿珩依旧坐在我的对面,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像是刚刚大病了一场。他的眉头锁得很紧,没有理会汪雯菲,只是从衣兜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有气无力地问:“不介意我抽支烟吧?”
“我最讨厌烟味”,吴老太很不客气地拒绝了他的要求。
阿珩只好又将烟盒和打火机放了回去。
“你们明天就要搬出去住了?”吴老太忽然发问,她的脸色是僵硬而深沉的。
“是的”,汪守成答得很干脆。
吴老太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汪守成不解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