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挂断电话,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觉得室内闷得慌,我打开窗户透气,俯视园里随风摇曳的玫瑰,陷入一种忧伤、烦躁的情绪里无法自拔。我决定再到园里走走,打开房门,走下楼梯,迎面碰见春英抱着承钧上楼来。
我见承钧缩在春英怀里,小脸红彤彤的,无精打采,“承钧怎么啦?”
“到同学家玩,本来要在那里吃午饭的,但是突然觉得不舒服,同学的妈妈把他送回来了”,春英念叨着,“打她妈妈的手机也不接,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跟着春英上三楼,看着她把承钧抱到卧室的床上,脱去他的外衣裤,让他躺下盖好被子。承钧低声呻吟着,很难受的样子。我摸了摸他的额头,热得烫手,“他好像在发烧!”
春英赶紧找来一个红外线额温枪,一试温度,就响起“滴滴滴”的报警声,高烧39度!
春英慌了,“我是干粗活的,不懂得照顾孩子,这可怎么办。”
“你别着急”,我安慰她,“我是学护理的,而且我弟弟也经常发高烧,这方面我还算有经验。”
“真的吗?”春英显然对我不放心,“我还是给老爷打个电话,让他请家庭医生过来瞧瞧。”
“好,但是家庭医生来之前,请你相信我吧”,我掀开春英盖在承钧身上的被子,换上了较薄的毛毯,“被子不要盖得太厚,会影响散热,让体温升得更高。”
我观察承钧的面色,只是潮红,没有暗淡、发黄等症状,病情应该不是很严重。我不敢随便让孩子吃药,只能先物理降温,让春英端盆温水,拿两块毛巾过来,她照做了,我用温水浸泡过毛巾,一条用于给承钧擦拭四肢和前胸后背,另一条折叠起来敷在他的额头上,待捂热了再换过,如此反复。
孩子发烧时要多喝水,可是温开水送到嘴边,承钧怎么也不肯喝下。我问他要不要喝果汁,他点点头。于是我问春英能不能弄到鲜榨果汁,最好是西瓜汁这样清热解暑的,要用吸管喂。春英说家里正好有西瓜,马上现榨。
春英榨果汁去了,我守着承钧,继续给他物理降温。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脚步声,有人进了房间。我起初以为是春英回来了,但是听那脚步声格外沉重,不像是春英。我奇怪的回过头,不禁吓了一跳。一个男人站在我的身后,西装革履,头发白,一对锐利无比的眸子,放射出两道寒光,充满了慑人的力量。尤其这对眸子嵌在一张方正、严肃的脸上,显得有点凶恶。
我站起身来,猜测着这个男人的身份,他看起来似乎不太像医生。
他并未理会我,走到床边坐下,开口喊“钧钧”,那温和的语调与他的外表很不相符。
“爷……爷”,承钧声音低弱。
我心头突的一跳,这位老人是汪家的一家之主汪守成无疑了。他伸手抚摸着承钧的脸蛋,脸上关爱横溢。我不由得有些感动,这个鼎鼎大名的简·爱品牌创始人,横跨商界和时尚界的风云人物,在面对自己的小孙子时,只是一个慈祥的爷爷,和蔼的老人。
“春英去哪里了?”汪守成转过头来,严肃的盯着我问。
我忙解释说:“承钧要喝果汁,春英去榨西瓜汁了。发烧是可以喝鲜榨果汁的,您不用担心。”
汪守成没有说话,依旧盯着我看,我心慌慌的避过他的目光,走向床头,取下承钧额头上的毛巾,放进脸盆内清洗过,拧干,再敷上他的额头。
恰好春英回来了,她把西瓜汁倒入一个带有吸管的水瓶。春英看到汪守成也颇为吃惊,“老爷,您自己回来啦。”
“钧钧生病,我当然要赶回来看看”,汪守成的声音是严厉而带着权威性的,“张医生今天有事去了郊区,赶过来需要一段时间。”
“给我吧”,我从春英手里接过水瓶,半跪在床前,喂承钧喝西瓜汁。他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我一边用纸巾试去他嘴角溢出的汁液。以前小宝发烧的时候不喜欢喝白开水,我也是这样喂他喝鲜榨果汁。
春英和汪守成都没有作声,我知道他们都在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但我已完全进入照顾孩子的状态,不再心慌了。
承钧把果汁全喝完了,我又用额温枪试了试他的额温,37度,温度降下来了。承钧不再躁动呻吟,我隔着毛毯轻轻拍抚他的身体,他很快安静的睡着了。我给他换盖好薄被,直起腰来,暗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