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与否,岚琪自己心里明白,胤禛娶了福晋有了子嗣,接下来就该是嫁温宪,若说早年自己的人生是与玄烨前月下的幸福旖旎,那往后十几年里,扶持膝下一群儿女成家立业,才是这一段人生之重。玄烨有他的家国天下,岚琪肩上也有旁人无法替代的责任。
回到永和宫,看着一对姐妹重新在一起嬉笑玩闹,温宪霸道地说将来谁敢说妹妹丑,她一定狠狠收拾他们,岚琪坐在一旁心里暖暖的,不经意想起太后的交代,眼前的确再没什么可以作为借口拖延那件事,宫里再不正儿八经来一些蒙满八旗的新人,亲贵们要翻了天了。
此刻温宪扑来,与她撒娇:“小宸儿想看看小侄子呢,额娘把小侄儿接来吧。”
望着女儿朵似的俏丽脸蛋,岚琪心头一恍惚,这往后的新人都和女儿差不多大,从前王氏袁氏她们和纯禧荣宪一边大时她还不觉得什么,这下终于轮到自己亲生的女儿,她才明白,自己真的要老了。再过几年,她就要四十岁,自己一大半的人生都在这紫禁城里度过。
“额娘您怎么啦?”温宪怯怯,立刻改口说,“我只是替小宸儿问问呢,额娘不答应就算了,可别生气,不然我又惹您生气了,我都想好这些日子要听话。”
“你说的啊,至少这几个月给我绷住了,别一转身又原形毕露,你可是大姑娘了,再犯错叫额娘罚你,自己都没脸没皮。”岚琪缓过神,又是慈爱温和的母亲,与温宪一道坐在小宸儿榻边,指着她脸颊上最后几颗痘疮说,“等妹妹面上光洁了,额娘把念佟接来和你们玩几天,才出生的小侄儿可不行,等他能走路了再说。”
当着妹妹的面,温宪没说什么,可她毕竟是大孩子,宁寿宫里难免有嘴碎的人,离了妹妹后,温宪就告诉母亲,宁寿宫里的嬷嬷说,四福晋指不定怎么嫌弃她们姐妹,毕竟差点害她也染了痘疹。她忧心忡忡地问额娘:“将来我们是不是都不能去四哥府里玩耍了?”
岚琪觉得有些话说清楚了才好,索性认真地说:“本来你们总出宫,就是坏规矩的事,你小时候不懂事,仗着皇祖母疼爱没人计较,可现在长大了,皇祖母可以继续疼你,你却不能继续不懂事。额娘希望你们往后别时不时去四哥府里,几时府里有喜事儿,大家都去的日子玩一玩不打紧,平日里别再去,要是觉得紫禁城里住得闷,缠皇阿玛带你们出游,那才有意思呢。”
许是经历了妹妹的生死,温宪比从前肯听话多,额娘这样说她立时就答应,还说妹妹那儿她来讲,摆出姐姐的架势说:“小宸儿就听我的话。”
可原本母女俩好好说话,岚琪心情极好的时候,偏偏宫里又出新鲜事。启祥宫僖嫔手下的人匆匆来报,说密贵人不大好,她只能撂下女儿往启祥宫来,难得荣妃今日也及时赶到,为了避痘姐妹俩好久不见,荣妃更是说:“你那儿忙着,这边的事交给我就好。”
可荣妃是认得“王氏”的人,岚琪怎放心留她在这里照看,敷衍了几句硬是留下来,结果太医进进出出,稳婆也催来了,密贵人五六个月的身子突然小产,打下来已经成型的胎儿,密贵人身体大损,转眼之间启祥宫里愁云密布。
启祥宫正殿里,岚琪和荣妃并坐上首,僖嫔战战兢兢在一旁,她一直尽心照顾密贵人,昨天还好好的,今天突然就不好了,一切来得太突然,她几乎想不起来这阵子启祥宫里有过什么异常的事。太医很快就来复命,伏地禀告,说密贵人小产是胎儿本身不足,打下来的孩子明显有残缺,现在打掉了还是好的,往后几个月,很有可能密贵人很可能随时随地带着孩子突然死亡。民间和宫廷都有类似的记载,一直是太医们束手无策的事,只能说密贵人运气不好撞上了。
岚琪心想启祥宫的一切都是皇帝手下的人直接负责,僖嫔和密贵人相处融洽,实在没什么人为伤害她的可能,虽然没有胆量去看一眼死婴,但太医是她和皇帝都信任的人,想必不会撒谎,唯有叹息密贵人无福,嘱咐僖嫔好好照顾。
与荣妃一道退出启祥宫时,两人商议谁去向太后复命,岚琪说起太后屡次三番提起选秀的事,如今密贵人没了孩子,宗室一定更希望宫里能有新人,太后那儿必然又要应对一番口舌,她们再不把事放在心上提醒皇帝,太后就该怨怼了。
荣妃且笑:“多容易的事,皇上下一道旨意,照着规矩做就是了。有了新人来,又有新的热闹看,我那天还和端嫔说,我们如今越发出息,这日子过得,就指望看笑话打发时间了。”
两人说笑归说笑,正经的话还是好好商议了,但岚琪还没来得及向玄烨提起,皇帝突然先以温宸公主和密贵人都需要调养为由,要侍奉太后,携五妃及几位体面的宫嫔,一并启祥宫里的人搬到畅春园去住。在哪儿度过了整个夏天,直到八月初太子妃生下小郡主,皇帝才与太后带众人重新回到紫禁城。那时候,选秀的事,经由皇帝正式提起来,总算有了眉目。
但选秀之前,宫里要过中秋,因春天剿灭噶尔丹凯旋归来后尚未举行隆重的庆功宴,皇帝拟在紫禁城大摆宴席,京官之外,全国各地封疆大吏也受邀入京,述职之余,一同参加此次庆功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