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算是平安度过,宫里的事照着规矩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对外是说十一阿哥急病而亡,六宫妃嫔虽然好奇,可皇帝一副翊坤宫门禁森严的架势,连致哀吊唁也不允许,一直到第二天才算稍稍缓解,皇帝照旧早朝扑在国家大事上,妃嫔之间有人来走动,皇帝没再禁止什么。
而宜妃不停地哭,来一个人哭一场,到后来连哭的力气都没了,她在宫里骄傲了二十来年,还是头一回见她如此可怜,到底是好端端的一个孩子,可因死得蹊跷和突然,众人一面好奇十一阿哥的死因,一面提起往事,六阿哥的事被翻出来说,那些闲言碎语,也戳痛了岚琪的心。
倒是这一阵风刮过,又惹得龙颜不悦,以宜妃孱弱为理由,不允许妃嫔再在翊坤宫走动,又说太后失了孙儿十分伤心,敦促后宫之人谨言慎行,不要再给太后心里添堵。可这一下顾及宜妃又顾及太后,虽然只字未提六阿哥的死和永和宫,女人们也察觉得出,皇帝是偏袒德妃。
之后几日,十一阿哥的丧礼照规矩办妥,因是未成年的皇子,丧礼不会过分铺张,又没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规矩,所有的事,和过往每一个夭折的皇子公主一样,即便十一阿哥存在的时间比已故的兄弟姐妹都要久,还是那么突然迅疾地,就从皇宫里抹去了他的一切痕迹。个中的悲哀伤感,岚琪能懂,惠妃荣妃都能懂,只不过她们的孩子夭折得早些,没那么痛。
而九月末,大阿哥福晋临盆,这一次终于得上天庇佑,生下了小皇孙,虽然早已排不上皇长孙的位置,可大阿哥的长子是嫡出,总算了却惠妃一半心愿,对于儿媳妇的怨恨也少了很多,满心盼着这个孩子能健康长大,但大福晋此次产子吃了较大的苦头,惠妃却半点没在意。
还是太后听说大福晋产子伤了身体,让岚琪安排太医去诊治慰问,也算故意警醒惠妃不要得意忘形,那之后总算看到长春宫做了些有人情味的事,没亏待了劳苦功高的大福晋。
这日布贵人来永和宫帮着岚琪量尺寸,前阵子一忙,冬日新衣都没来得及做,虽然针线房里一切都是预备好的,可娘娘们每年身量有变化,做出来的新衣裳若不合体,针线房的人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但永和宫这儿太忙,内务府的人不敢来插手,只好在钟粹宫给端嫔和布贵人她们量尺寸时,央求带她们来给德妃娘娘准备,布贵人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就亲自带来了。
布贵人给岚琪量尺寸时,啧啧摇头说她不见长肉像是又累得瘦了,一面随口说:“咱们屋子后头的陈常在真是越发张开了,今天见她连脸蛋都圆了,原本是尖下巴的瓜子脸,现在鹅蛋似的富贵又好看,瞧着胖了些,比从前瘦得竹竿那样好看多了。”
岚琪笑道:“她们年纪小,总还要长的,我之前见密……”话说一半,岚琪赶紧打住,她心里想说的人和布姐姐听的人不一样,不管会不会引起误会,不提总是最好的,于是立刻调转话题说,“皇上挺喜欢她的,我听梁公公说,她没事儿能陪着皇上批奏折,安安静静在一旁站着或坐着,一陪就是一整天,袁答应那几位,可就闲不住的。”
此时盼夏从钟粹宫折回来,本是去取两副布贵人给岚琪做了但忘记带来的袖套,是给十三十四阿哥冬天写字戴的,盼夏回去取来,顺口说:“乾清宫刚来人把陈常在接走了,今晚像是要留在乾清宫了。”
众人听过没觉得什么稀奇,而这边陈常在已经到了乾清宫。
因天色尚早还不到晚膳时辰,她进书房见了皇帝,玄烨给她一封家信说:“你阿玛夹在折子里送来的,朕看过了,没什么要紧的事。你们家倒是很谨慎,家书往来都从朕这儿走,你看过有什么想说的话,朕批复时一道给你带去。”
陈常在拿过信来,立在桌案边看,的确只是普通问候的书信,但家里来的总是很珍贵,看罢小心翼翼收好了。
玄烨问:“可有什么要说的?”
陈常在摇头,淡淡一笑道:“没什么要紧的,父亲只是向臣妾请安,叮嘱臣妾要好好侍奉皇上。”
玄烨且笑:“你一向很好。”
“多谢皇上,是臣妾该做的。”温婉甜蜜的笑容绽放在漂亮的脸上,可渐渐不知怎么红了脸颊,她咬了咬唇道,“皇上,臣妾有身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