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琪便问他家中好不好,宋氏的胎儿是否安稳等等。要知道,为了不让宋氏生出骄傲的心,她一直没关心过宋氏的胎儿,也不想让人觉得自己特别在乎儿子的子嗣。如此,一则做给旁人看,二则就是做给儿媳妇看,她总是想,自己对毓溪好,儿媳妇就会全心全意对胤禛好,夫妻和睦方能家宅安宁,家宅安宁才能长长久久。
转眼第一场雪落下,旧年做的夹袄大氅还都没来得及穿,今年新制的又赶着送上来,原本是如儿子说的,一些销名目可以消减,但天家贵胄若连几件衣裳都制不起,才是给皇帝丢脸。而朝廷的钱也不至于那么紧巴巴,不过是居安思危,眼下正是康熙盛世四方来朝的时候,后宫妃嫔们,怎能不穿戴的体面一些。
但是这些夹袄大氅,新放着陈了,兽皮攒着也怕叫虫咬了,一年一年存着永和宫里也放不下,早年的旧物岚琪都赏给宫里人让她们捎带去家里,这几年的一些理出来后,便派人送去四阿哥府里,让毓溪和李氏几人挑着,若有喜欢的留着穿也好。
李氏和宋氏虽从富庶的江南来,但家中并非显贵的高门大户,这些御制上用的东西见过眼的极少,福晋喊她们去挑选时,两人都很高兴,不过毓溪自幼长在京城,出入高门贵府,在宫内又住了两年,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虽然婆婆赏的她也稀罕,但见两位侧室满面欢喜,就放手让她们挑选。
宋氏性格张扬,既然福晋让她们一起选,她就没客气,瞧见漂亮的好的都抢着要,李侧福晋虽然不甘心,不敢在福晋面前露出贪婪相,到底是忍耐下了。
回去后,巧珠在门前将两件夹袄抖落开,金银丝绣的缎面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口中啧啧:“奴婢那会子只在阿哥所待着,瞧见宫女们都穿得极好看,一直很想到内宫瞧瞧娘娘们是怎么穿戴的,小姐您看德妃娘娘就这么一件家常穿的,都这样考究,可见说皇宫是人间仙境一点不假。”
她说了半天不见主子应答,转身时就见小姐伏在桌上捂着胸口,巧珠赶紧跑来问怎么了,李侧福晋按着她不让张扬,指间比划着算了算日子,慌张地看着巧珠说:“迟了半个月没来月信了。”
巧珠兴奋不已,毛躁地问着:“小姐,您是不是有了?”
李侧福晋让她安静,皱眉道:“万一不是,就该让人笑话了,我想自己先找大夫弄明白。”
巧珠嘀咕:“咱们上哪儿找大夫去呀?福晋说您太年轻,现在连门都不许随便出的,奴婢入京这么久,连京城什么模样都没见过。”
这会儿当然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李侧福晋吃力地爬起来,到内屋翻出自己攒钱的匣子,挑了两块大的塞给巧珠说:“不去外头另找,你把给宋格格把脉的那位找来,反正我若有了就是好事,若没有也不过是我不大舒服请他跑一趟而已,这银子你事后再塞给他,现在喊他来照顾我,也是应当应分的。”
但不想大夫这样跑一趟,真把出李侧福晋有了身孕,李氏喜出望外,另又打赏了丰厚的银子,可却对大夫说:“我家中有规矩,怀胎不出三月不报喜,我这是头一胎,更要谨慎些才好。眼下宋格格正待产,我若再说有了身孕,她心里指不定觉得我这儿要分去照顾她的人手,不如你们先全心全意伺候宋格格生下孩子,到时候我差不多也三个月,就能报喜了。”
大夫心想这也没错,且收了丰厚的银两,便答应了李侧福晋的话,一面惯例说些叮嘱的话,提到日后分娩,说足月生养最好,不然提前早产,孩子保不住是其一,孕妇自身也会受到伤害,往后一年里都请侧福晋好生保养。
李氏将这些话都记下了,送走大夫后,过了两天府内也不见什么异样,便安心大夫没有把这件事宣扬出去,却在这时候,宫内传来消息,贵妃娘娘已在弥留之际,正院那儿有人传话过来,说福晋入宫去了,请李侧福晋照看家里的事,福晋过几日就回来。
听得说福晋离家进宫,要数日后归来,李氏眼中有异样的光芒闪过,送话的人一走,她突然问巧珠:“大夫说宋格格几时生?”
巧珠应道:“要腊月里呢。”
此时深宫之中,内务府已经提前开始预备贵妃的后事,咸福宫里从早到晚不断地有太医出入,钮祜禄家的人也来叩拜过了,这日毓溪进宫,岚琪便领她一道过来,路上不经意地问:“你离了家,她们会不会有事?”
毓溪笑道:“青莲在家呢,不会有事。”似乎不想额娘多问家里的事,故意提起,“小姨母可来见过贵妃娘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