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阿哥敷衍着答应,实则还沉浸在昨天的壮举中,长这么大第一次得到父亲如此高的褒奖,到现在还无法冷静,虽然母亲妻子都说他太鲁莽,他听得不耐烦了大不了不理会,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满心想着要去建功立业一展抱负。
儿子离宫,惠妃陆续接待了几位没去园子里的宫嫔,大家都来问大阿哥好不好,也算和惠妃套个近乎。虽然因明珠府失势长春宫大不如前,但大阿哥近来越发耀眼夺目,诸皇子中皇帝眼下似乎最喜欢长子,旧年孝懿皇后丧事就多委任他,这次又救下德妃,就皇帝对德妃的在乎,大阿哥不啻是救了皇帝他自己了,这个好可值得惦记一辈子了。如此一来,都不敢再怠慢长春宫,而惠妃一向不与人交恶,照旧八面玲珑笑脸相迎。
等客人散去,终于落得清净,关了长春宫的大门,燕竹一路跑进来,捧着心门口说:“奴婢都要吓死了,大阿哥没事真是太好了,娘娘您说这事儿,万岁爷能查到大人头上去吗?”
惠妃沉重地呼吸着,摇头道:“这狼是索额图的人养的,你放心,皇帝一旦查到太子,就不会继续往下查了,他怕挖得太深,就没法儿和太子继续做父子了。”
燕竹唏嘘道:“幸好大阿哥没事,怪不得大人千叮万嘱要大阿哥别在万岁爷面前逞能,竟然是这样凶险的事。”
惠妃长长一叹:“我一直想他到底打得什么算盘,没想到走了这一步。明珠定是认为,若能挑唆德妃与太子一派反目,皇上左右为难,任何一方受损对咱们都有利。四阿哥聪明伶俐将来必然是人才,长大了也是个绊脚石,更要紧的是四阿哥还有德妃这个亲额娘依靠,别看乌雅氏背后没有家族支撑,凭她这张脸,就足够在皇帝面前为儿子周全了。”
“娘娘可要好好和大阿哥说说,您看这次悬得。”燕竹惊魂不定,絮絮叨叨地说,“奴婢怎么觉得大阿哥很兴奋呢,一点儿不害怕。”
惠妃心中忧虑重重,燕竹这话一点不假,她的儿子她知道,本性耿直善良,只是被自己和明珠一步步利诱到了争夺储位的道路上,他冷静下来听旁人说,也明白不该救德妃,可当时当刻他就不会那么想。
“他这样,好像在扇我的脸。”惠妃心中大痛,不知纠结在何处,紧紧捂着胸口说,“那个女人,上辈子积了多少德?”
畅春园里,太后欲亲自来看望岚琪,被岚琪派环春再三阻拦才作罢,其他妃嫔更不敢怠慢,三五成群地来,连宜妃都像模像样来慰问了一下,但是关于园子里有狼出没的事传得神乎其神,女人们都惶惶不安,来应个景后都躲回自己的院落,生怕不知何处还潜伏着野兽,随时会蹿出来伤人。
布贵人和端嫔为岚琪操持瑞景轩里的事,领着胤祥胤禵几个小娃娃,荣妃陪在岚琪身边,正绞了帕子给她擦手臂,岚琪憨憨笑着:“竟让姐姐伺候我了,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荣妃啧啧道:“你好好的,我天天来伺候你也成,我昨天腿都软了,想来看看你都迈不动步子。你说这事儿闹得,她们现在都不敢出门了,平时还巴望着在园子里假装和皇上偶遇,现在就怕撞上狼。”
岚琪笑出声,牵动了腰肢不禁吃痛哎哟了一声,被荣妃嗔怪老实点,她则说:“这偶遇的伎俩,早些年就有人玩过,姐姐记不记得为皇上生过公主,但夭折了的那个张答应,大暑天的在路边等皇上,结果中暑晕过去了,没人可怜她,都上赶着笑她。”
荣妃给她放下袖子,盖好被子说:“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还记得呢?那个张答应如今也没了,倒是另一个章答应,今天我看她在瑞景轩门外徘徊,结果被宜妃带走了。哎……”
“是吗?”岚琪淡淡一笑,心里想,还真想见见杏儿。
荣妃则笑起来,略有些高兴地说:“朝鲜国进贡的短刀,皇上不是特地赐了一把给胤祉吗?他稀罕得天天带在身边,睡觉也搂着的,我总说他那么大的孩子还跟个小娃娃似的得了宝贝不肯撒手,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处,大阿哥是除械进园子的,那时候除了胤祉腰里有一把刀,谁手边都没个家伙。”
“胤禛有没有去谢谢他三哥?”岚琪笑着说,“让胤禛替我好好谢谢胤祉,姐姐也告诉胤祉,等我好了,他要什么我都给他寻来。”
荣妃笑道:“小哥儿俩都在桃源书屋住着,一定谢过了,皇上都派人来叫我奖赏儿子,我心想也没他什么事儿啊,都是大阿哥的功劳。”说着顿了顿,轻声道,“倒是往后见了惠妃……”
“该谢谢她的。”岚琪淡淡一笑,看着荣妃,意味深长地说,“大阿哥伤得那么重,也是生死一线,你说她该怎么想?荣姐姐,若是我死了,宫里头的光景,就大不一样了吧。你会找谁来帮你一道协理后宫,不管这事儿谁弄出来的,我想没几个人真为我大难不死叫好,对她来说也一样,最膈应的还是她的儿子救了我,你说我将来见了面道声谢谢,是不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