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里,惠妃坐着暖轿归来,进门脱下厚厚的大氅,站在暖炉边烤火,燕竹端来热茶给她喝,她却推开手,面上神情不展,皱着眉头说:“连生两个都是女儿,我还等她养好身子过些日子再有好消息,没想到却被一个侍妾捷足先登,她也厉害,帮着隐瞒了那么久,现在都三个月的身孕了。”
燕竹捧着茶站在一旁,低着头等挨骂,果然听惠妃责备她:“不是让你们派人盯着阿哥府吗,为什么到现在才知道?”
燕竹低声道:“娘娘有所不知,大福晋好像就是防备着您呢,她尽可能地把阿哥府里的人都换成她的人,一点一点换的,等奴婢回过神,府里竟然连个能说话的都没了,这些日子一直在准备往府里塞人。”
“这小贱人还真本事。”惠妃气结,失态地往暖炉上踹了一脚,气哼哼地在边上坐下,“她是不是觉得我真拿她没办法,她是不是觉得我真稀罕她这个儿媳妇,没有她还会有别人,她算什么东西。”
燕竹放下茶碗,劝说道:“娘娘千万要沉住气,您这会儿若把大福晋怎么样,正好在皇后大丧中,就算选新福晋,也赶不上回头太子的侧福晋入宫啊。”
惠妃眉头紧蹙不言语,又听燕竹轻声道:“毕竟是皇家血脉,若真是皇长孙,总归是件喜事,好些贵族千金在王府贝勒府里也不过是个格格的身份,何况将来还有机会成侧福晋呢。”
惠妃却皱眉道:“你不懂这里头的区别,庶出并没什么,要紧的是亲娘的出身。”她抬手朝东边指了指,“她若非出身太低微,大概早就在贵妃甚至皇贵妃位了,这就是区别。”
燕竹却冷笑:“所以也注定了,她一辈子越不过您去。”
“越不过又怎么样?”惠妃冷哼,没说出口在心里悲哀的话,是想若非大阿哥争气,她大概早就连个答应常在都及不上了,但转念又想,也许这就是她的命,注定了她可以和这些女人分享富贵,好像皇帝前世欠了她似的,哪怕再不喜欢她,有个儿子牵绊着,她就不会被怎么样。
“可惜大人如今依旧没什么实权,索额图大人又回来了。”燕竹轻轻叹了声,提醒主子道,“咱们大阿哥这几个月占尽风光,太子缩在畅春园里面儿都不露,索额图大人这下回来了,可要帮着太子反扑了吧?”
惠妃脑中闪过恶毒的念头,附耳与燕竹轻声道:“他一个人在园子里那么久,还不兴闹出些什么事吗?”
燕竹一愣,想起大阿哥府里侍妾的身孕藏了那么久,立时会意主子的心思,眼眉间有阴冷的笑容:“奴婢明白了。”
三五日后,因太子从畅春园回来,皇帝带着太子在上书房与众阿哥讲学,并在那天选定了九阿哥和十阿哥的师傅,他们俩正月元旦之后,也要入书房,一眨眼阿哥们都长大了。
同样的公主们也长大了,纯禧公主都快二十岁了,至今待字闺中未出嫁,宗室里颇有微词,但皇帝的女儿当然是皇帝说了算,朝臣们反而知道,皇帝是在等待最好的和亲机会。
这天的讲学到下午才结束,岚琪本没让环春她们打听书房里的状况,可傍晚前头却送来许多东西,随行的小公公殷勤地给德妃娘娘磕头道喜,说四阿哥今日得了头名,这些是皇上的赏赐,四阿哥让他们都送来永和宫,让德妃娘娘选一些喜欢的留下。
众人都为岚琪高兴,岚琪虽然也欢喜,可心里不知有什么梗着,随意选了几件,就让他们把东西送去承乾宫,再过会儿四阿哥自己就回来了,在暖阁给母亲请安。
岚琪问了几句今天的事,小家伙意气风发滔滔不绝,他不再为了孝懿皇后伤心欲绝,岚琪本十分放心,可这孩子近来越发用功读书,她隔着两座宫殿也管不着,只时常听小和子说,四阿哥又熬半宿念书写字,想他今天能得头名,也不是随随便便得来的。
孩子用功上进是再好不过的事,孝懿皇后泉下有知也必然安慰,可岚琪已是被后宫世故浸润得透透的人,在她心里冒出的念头,却是树大招风。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岚琪定下心来,如今没有了孝懿皇后,她必须勇敢地保护起自己的儿子,不能总是怕他对自己反感,不能谨慎得过了头,此刻认真地告诫他,“你做哥哥的,也不想五阿哥七阿哥他们超过你对不对?同样而言,大阿哥太子还有三阿哥他们会怎么想?胤禛,你们都不是小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