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发现了?”岚琪有些局促,不禁垂下眼帘。
皇贵妃叹气:“我想你们没什么胆子做这种事,虽然只是细微的差别,可皇后就是皇后,皇贵妃就是皇贵……”
“是皇上的意思,凤袍是内务府新制的,臣妾也是听觉禅贵人说这袍子的规格不大对,才发现是皇后的服色。”岚琪认真地解释道,“臣妾不敢僭越,更不敢给您添麻烦,特地问了皇上,皇上只是点点头说‘就拿那衣裳给皇贵妃穿’,所以臣妾才让觉禅贵人放心地改。”
皇贵妃呆呆地看着她,她想了好几天,总觉得底下的人不敢做那种事,她是命不久矣的人,按上那么个罪名给她算什么?她无所谓其他的事,就不想因此牵连四阿哥,好在没有什么人提起来,似乎都十几年没见过皇后该如何穿戴,谁也没正经看出其中的差别。她想过,会不会是玄烨的心意,可好端端地,做这样的事干什么。
“可惜只是件袍子。”皇贵妃怅然,转过脸,稍稍挪动身子想换一个姿势,岚琪来搀扶她,触手摸到胳膊时,那睽违十一年的惊恐又钻进她心里,昔日钮祜禄皇后也是这样,到最后病得骨瘦如柴。
皇贵妃找到舒服的姿势靠着,深深呼吸后,虚软地阖目休憩,岚琪坐在一旁,以为她要睡了,正想着要不要离开,却听皇贵妃开口:“你说凤栖梧鸾停竹,我心里何尝不那么希望,姑母的皇后是皇上追封的,我们佟家到底没出过正经的皇后,从我入宫第一天起,就盼着住进坤宁宫去,可现在他愿意给我穿凤袍,已经来不及了。”
“娘娘真的在乎名分吗?”岚琪问,“皇上会这么做,不就是说明在他心里,只有您配得上中宫?”
皇贵妃哼笑:“你可真好哄,到底是被捧在心尖上的,想事情那么天真。”她顿了顿,又叹息,“我穿什么规格的袍子,对胤禛的将来能有什么影响?只有我头顶上的地位不同,才能长长久久地荫庇于他,皇后和皇贵妃,终究是妻与妾的差别,你不在乎,我在乎。”
她们的确不一样。岚琪是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儿,从宫女一路成为德妃,她自己都觉得这辈子该到顶了,不敢奢望更崇高的地位,甚至觉得那样会压了自己的福气。可皇贵妃不同,皇亲国戚出身的千金小姐,从她进宫第一天起,就自认是坤宁宫主人的不二人选,只是当年失之交臂,而钮祜禄皇后死后,皇帝虽给了她后宫妃嫔最崇高的地位,却始终没有让她入主中宫。
皇贵妃笑悠悠地说:“可惜我们家再没有合适的女孩了,总想我们家能出个正经皇后才好,原打算在宗室里给胤禛挑一个媳妇,结果冷眼选了好几年也没有看中的,倒是毓溪这孩子,怎么看怎么喜欢,希望她将来能好好相夫教子,替我照顾胤禛。”
这话前言后语连起来听,岚琪心知不要接话才好,皇贵妃言下之意她给儿子选的媳妇将来是要做皇后的,这种话,皇贵妃如今这般说得,她可不能随便挂在嘴上,虽然在她心里,也没觉得这话多大逆不道,将来的事,谁知道会怎么样。
“明天让毓溪进宫来看看我,我想见见孩子。”皇贵妃吩咐岚琪,“告诉她家里,我要留她住几天,我这儿养着病人没意思,胤禛也长大些了不大方便,领你那儿住两天,白天来看看我就好。”
岚琪应诺:“臣妾这就去安排。”
之后又说会儿话,胤禛不放心地来看了看她们,正好岚琪要走了,可皇贵妃却突然喊下她,神情严肃地说:“方才我那些话,不必你去转达,我若想说自然会对他讲,我不要你开了口他看在你的面子上,再来施舍我。”
没头没脑的话,胤禛听得有些紧张,他不愿养母和生母不和睦,但岚琪却一笑了之满口答应,又拍拍胤禛的肩膀说:“去给额娘揉揉腿,她一直躺着血气不通畅。”
“是。”四阿哥答应下,送走了岚琪,回到皇贵妃床前,见额娘心情甚好,笑悠悠拉着他的手说,“明儿毓溪进宫,高兴吗?”
四阿哥喜欢毓溪,知道她能进宫当然欢喜,可眼下毓溪为什么进宫,他心里比谁都明白,心中难过,一整晚都不踏实,隔天在承乾宫门前见到穿一身夏荷色锦缎,窈窕娇俏如莲般的毓溪时,虽然眼前一亮,可旋即浮起的伤感,让毓溪也看着紧张。
她温柔地行礼后说:“四阿哥,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