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厢,德妃抱着胤禵,和乳母们领着胤祥、温宸在宁寿宫,太后因高兴,要她和孩子留下一道用晚膳,一家子坐着乐呵呵的,胤祥和温宸跟在温宪屁股后头满屋子转,太后一点不嫌烦,等五阿哥下学回来,还兴致盎然地听他背书,倒是苏麻喇嬷嬷没这么好的精神,晚膳前岚琪就送她回自己的屋子了。
传膳时,太后让人端菜来给苏麻喇嬷嬷在屋子里用,让岚琪陪着嬷嬷劝她多进一些,不必到太后那里去,孩子她会看着,岚琪倒是偷得空闲,一面给嬷嬷盛汤一面就笑:“等胤禵也能满地跑,永和宫就真没有清净的日子了,我天天两耳朵嗡嗡的。”
嬷嬷笑道:“是娘娘的福气,可是耳鸣不能小觑,娘娘赶紧找太医瞧。”
岚琪点头说:“才配了六味地黄丸吃,比前阵子好些了,身子没什么要紧,都是孩子们给闹的,天气又热。”
说着话,将火腿乳鸽炖的汤,挑了几片解腻的冬瓜放在汤里,端给嬷嬷说:“方才尝了一口,很清淡,您便是不吃饭,喝几碗汤滋养也好。只是夜里喝汤容易起夜,一会儿就吩咐厨房的人给您调整膳食,汤羹白天多进一些,天热发了汗就没了。”
嬷嬷谦卑道:“您别费那么多心,奴婢是个奴才,现在这样像个主子似的被伺候着,已经大大地折福,太后平日都没那么多琐碎的要求,为了奴婢折腾这样那样的,只怕宁寿宫的人都要烦了。”
岚琪夹了一筷子酸爽的脆白菜给嬷嬷开胃,笑着道:“他们若敢烦,就是烦皇上,多给他们几个脑袋也不敢,您只管安心受用着。若实在觉得太后娘娘这儿您住着不方便,挪去永和宫也一样,我来照顾您。”
嬷嬷连连摆手:“娘娘越说越不在道理上,奴婢承受不起。”
岚琪笑悠悠不再多嘴,心里则盘算着,隐隐觉得嬷嬷一定是在这里不踏实,虽然太后也真心把她当长辈尊敬,可毕竟不能一样,她骨子里不敢和主子齐肩,别人越对她好,她心里越过意不去,而且嬷嬷光养着身体不成,她仍旧郁郁寡欢心病难除,这样下去,早晚要把身体拖垮了。
这会儿岚琪哄着,嬷嬷比平日胃口好些,两人说说家常,便见环春来通报,说万岁爷起驾去翊坤宫了。
傍晚时分已经有消息传来,皇帝今天翻了宜妃的牌子,彼时在太后跟前岚琪没动声色,这会儿对着嬷嬷,撒娇说:“您是不是把我在皇上面前给卖了呀?”
嬷嬷笑得眼眉弯弯,搂了岚琪道:“奴婢不敢欺瞒皇上,这事儿若是太皇太后在,指不定还要罚您呢,娘娘心里还是要有些分寸,伴君如伴虎,不是所有的玩笑都能开的。”
那五个字,略言重,岚琪心头也是一沉,可一想到昨夜的事儿,又羞涩又好笑,把能说的与嬷嬷讲了,哄得嬷嬷笑得眼泪都出来,嗔怪岚琪:“娘娘忒胡闹了。”
岚琪笑:“那可是万岁爷自己讲的话。”但渐渐还是正经起来,自责道,“终归是我没谋划周全,既然闹到这一步,这件事儿不漂漂亮亮地做成,我可不能甘心,一定要让宜妃心甘情愿地把权交出来。”
嬷嬷却挽了手,冷静地说:“这个家谁当都一样,可万岁爷身边不是人人都能陪的,娘娘往后要好好权衡两边的事儿。”
岚琪点头,嬷嬷又道:“这宫里多少龌龊肮脏的事儿,非要亲手经历了才能看到,您千万别被吓着或迷了心,这一点荣妃娘娘做得很好,另一位可就……”
“我想呀。”岚琪对嬷嬷自信地笑着,“不能太露才了,别真让宫里人知道我有都能耐有多了不起,何况我还没那些能耐。不论何时,人要悠着点藏着点,心里明白冷眼看世界,这路才能走得长远。大智若愚,可是圣人古训。”
嬷嬷释怀,心满意足地说:“奴婢,真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宁寿宫里一老一少说着大智慧,翊坤宫里则忙着预备接驾,一缸一缸的冰往屋子里搬,就怕皇帝来了嫌屋子里闷热,可是宜妃立在门边呆呆地看着他们忙碌,桃红听外头通报皇上就快到了,来催促主子去接驾,见她发呆自然要问,宜妃拉了她的手,眼圈儿红红的说:“我怕……我不能。”
桃红心里一紧,她知道,前些日子主子从太医院用了新药,结果反而伤了那地方的皮肤,幸亏没闯出大祸,可现下是反而比从前更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