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一一应诺,待惠贵人往内宫去,才勉强撑着一张笑脸退身离宫,回府后见家中请大夫,问何人有病,说是少夫人卧病,又问容若何在,下人都不知,明珠一时气大了,怒斥家仆:“等他回来了,拿去祠堂问话。”
众人皆知老爷管教子女甚严苛,无人敢忤逆,盼在门前把大公子盼回来,听说妻子卧病,而父亲又要他去祠堂相见,权衡再三,还是先来了父亲这里,进门便见父亲负手立于祖宗牌位之前,他心下一沉,屈膝行礼。
明珠转身见他,冷声问:“可去见过你妻子了?”
容若老老实实说:“因阿玛传见,儿子不敢耽误,尚未回卧房去相见。”
“这会儿你倒十分听话。”明珠怒意横生,抬脚就踹在儿子的肩头,恰好明珠夫人跟过来瞧见,心疼儿子扑过来说,“老爷有话好好说便是了,怎么又要动手,这孩子在外头闯祸了?老祖母那儿等着见孙子,才让我来找,难不成老爷这是要打一顿再送去吗?”
“都是你惯的,惠贵人那里的宫女是不是你去求的?”明珠怒不可遏,“哪怕一个宫女呢,皇帝身边的人你们怎么敢打主意,等闯祸要掉脑袋了,哭都来不及。”
“你去找他了?”明珠夫人眉头紧蹙,拉着儿子问,“你怎么就忍不住呢,额娘不是说了,这件事让我来做吗?”
“事到如今你还说这样的话,慈母多败儿!”明珠气大了,坐在一旁连声叹,“皇上如今羽翼渐丰,免不了要物色年轻臣子培植新的朝廷势力,难得你这孽子被看中,可他却自甘堕落,只一门心思扑在女人身上,你这做额娘的不说多管教,怎么还要帮他去问皇帝要女人?”
明珠夫人出身高贵,虽然人前素来稳重端庄,总也有气性在骨子里,听见丈夫这样数落自己和儿子,不禁冷笑:“老爷岂是看中这孽子的前程,前些日子皇上器重他,您心里不是还不乐意来着?就怕这孩子来日真有出息,要把你这阿玛比下去了。我这里宠着他惯着他,让他往女人堆里钻,还不是为了老爷的前程?”
“你……”明珠气得无话可说。
“老爷只管好好在朝廷如日中天,我们娘儿几个不给您扯后腿,您今日哪怕是真要打他一顿出气,也等他去给老祖母请了安再打不迟,不然这家里又要闹得鸡飞狗跳的,嫌不够难看呢。”明珠夫人愤愤然几句,拉扯儿子起来,骂道,“没出息的东西,还不滚?”
容若满心莫名,已经没工夫惧怕,他不确定的是父亲到底怎么知道的,是被乌常在撞见漏出来,还是惠贵人察觉了?神情郁郁地往祖母这里请了安,老人家见他精神不好,且又听说前头儿子气大了不知为何又要为难孙子,训斥了几句让他回房去,不许再出来。
卧房中,妻子卢氏正卧病,年头上她的身子就不见好,恹恹不起日渐消瘦,刚才听闻老爷又要找容若的麻烦,急得好一阵咳喘几乎没了半条命,这会子见丈夫好端端地回来,才温和地笑:“侍驾一定累坏了,你去妹妹屋子里歇吧,我这里病着也不能照顾你。”
“怎么又病得沉重,我离家的时候不是见好了吗?”容若捏着妻子干瘦的手,“阿玛恼我不陪在你身边,你再赶我走他更生气,让我留下吧。”
卢氏苦笑,似乎又想起什么来,问他:“表妹的事,可有眉目了吗?”
容若摇头,唯有一声叹息。
两日后,小阿哥洗三的日子,明珠夫人入宫来凑热闹,伺候了慈宁宫这里,便与惠贵人回去说话,在外头也不敢多说什么,直等到了殿阁里,才把那孩子叫到跟前看了看,之后只私下两人,惠贵人道:“嫂嫂面前我才说句心里话,这件事我心里真的不踏实。”
“贵人觉得要怎么做才好?”明珠夫人一家主母,将府里上上下下打点的滴水不漏,明珠也有侧室侍妾,女人之间那些事,岂能难得了她。
惠贵人叹说:“要么就和乌常在说开了,要么……就让她也落什么把柄在我们的手里才好,她是唯一听见的人,只要她的嘴封严实就好了。”
明珠夫人垂首思量,好半天才凑在惠贵人身边,极轻地说:“您看这样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