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如琢如磨》啊,”向荣装作一副才想起来什么的样子,漫不经心的拉了拉发尾烫出来的卷,说道,“你签了合同的,公司的决定,你服从就是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这个道理她并不是不懂,既然签了合同,作为限定团体出道了,什么资源要接,什么资源不接,便都由乐文传媒做主。可是《如琢如磨》无论是节目的层次还是和她自身的契合度,都是难得的优质资源,公司竟然连过问都没有一句,自作主张的搅黄了,他们根本就没有把她当成一个独立的人格在看,而只是一株漂亮的摇钱树罢了。
“公司的决定,我接受,”许春秋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我只是想问一句,为什么?”
“《归田园居》你唱戏,《如琢如磨》你唱戏,跨年晚会你还是唱戏,而且还是和傅老爷子一起,”向荣的语气中带了点不易察觉的轻蔑,“再这样继续下去,大众就会把你当成一个唱戏的,而不再是一个少女偶像。”
字里行间,她无意之间透露的,是对整个戏曲行业的轻视。
她瞧不起唱戏的。
“唱戏的怎么了?”
她如鲠在喉。
这个行业从古至今一直被人轻视,从前是下九流,是为人随意揉捏的玩意儿。可是几十年过去了,那些站在舞台上唱歌的偶像,那些拍戏拍电影的明星,这些人取得了超然的知名度与地位,梨园行这个一脉传承下来的行当竟然仍然是沉寂的。
人们不遗余力的投入注意力,这个演员劈腿了,那个歌手离婚了,谁与谁在热恋,谁与谁刚分手,没有人舍得多分一点点目光给这些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戏曲演员。
明星划破了手指都有铺天盖地的报道,而戏曲演员即便是在台上摔断了脖子,恐怕也没有多少人知道。
这就是这个时代。
“你要唱戏就到戏园子里去唱啊,上舞台来掺和什么啊?”向荣大抵是让她烦透了,不耐的甩下这么一句话。
许春秋却突然间觉得有些好笑,同样都是文艺工作者,凭什么就要分出个三六九等?
凭什么戏曲演员就只能盘踞在戏园子的方寸之地里,固步自封?
一时之间,她好像有些懂了傅老爷子的无奈与憋屈,为什么他不愿意让《如琢如磨》进傅家楼,为什么他不肯做一点让步,让传统戏曲和娱乐行业掺和在一起。
人们只看得到戏曲艺术的曲高和寡,却看不到这轻轻巧巧的四个字背后,又有多少无奈与落寞。
“这个时代的娱乐产业其实很包容,什么样的妖魔鬼怪都能红,哪怕你是个徒有一张脸的废物,只要用钱去捧,或者是遇上了风口,哪怕是头猪都能飞起来。”
“唱歌的、跳舞的、逗闷子的、甚至只会吃的都能红,但是戏曲——”
她一字一顿的吐出来三个字,“不、可、能。”
“大众不喜欢这种咿咿呀呀半天也听不懂唱的到底是什么的艺术,大众喜欢快节奏的、俗的,有些人一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上京戏的。”
“0202年了,大清亡了,这是一门半截身子已经入土的艺术,它已经没落了。”
“时代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