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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静仪让五千下午不用做别的工作,就陪着双成。
在五千小小的宿舍里,双成四下打量:“这就是你现在住的地方?有点小,不过感觉很舒服。”
五千忙着给双成倒水:“我一个人住,一点也不小啊。双成哥,你来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
“想吓你一下嘛,我先回过落梅岭了,在家里住了几天才过来的。”
“是吗?桂妈妈他们都还好吗?我两位师父呢?你也去看她们了吧?”
“都挺好的,倒是大家都不放心你,我要来之前,每个人跟我说的话,没一句是担心我,全是嘱咐我照顾你,你可真是大家的宝贝!”
五千笑着把一杯水递给双成,双成接过一口气喝尽,他放下杯子,双手握住五千的手,拉她到自己跟前。
“五千,让我好好看看你,你也好好看着我,我们有五年没见了呢!你还看过我的照片,我可是连你的照片都没看过……别低头呀,看着我!”
五千微抿着唇仰脸看着双成,脸上有淡淡的红晕和羞涩的笑意一起浮起。在双成眼里,五千比五年前变得饱满生动了许多,眼睛依然那样清澈明亮,看着他时却没有曾经的游离与畏缩;脸色依然白皙透明,却不再苍白得看不出喜怒哀乐,那淡淡的红晕仿佛是年轻的生命在皮肤下悄悄涌动;身形还是稍嫌单薄,可穿在身上的衣服已经有了生活色彩,不再是曾经几年如一日的青灰;没有帽子的束缚,柔顺的头发扎成马尾后,额头鬃边有散乱发丝飘着妩媚……双成满心说不出的欢喜,这样的五千,就是他心里想着的五千,看起来暖暖的美美的,有着少女的温度与光泽。
五千眼里的双成虽然五年没见,可她觉得一点也不陌生,明明更结实健壮了,不再是那个一脸青葱的少年,可五千觉得双成一开始就是这样,一直就是这样,根本什么也没变:眉眼还是那样并不英俊却疏朗分明的眉眼;眼神也还是那样温暖亲切、光芒闪闪的眼神;头发依然短短地一根根竖起;脸似乎饱满了许多,皮肤却是像原来一样健康地黑亮着……连他的呼吸,五千觉得都跟五年前一样,舒缓有力。不用眼睛看不用耳朵听,就凭着自己的皮肤对双成这呼吸的记忆,五千深信自己也是能马上从人海中辨认出双成的。
互相凝视的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五千,让我再抱抱你。”双成把五千抱进怀里,“我们就这样待一会儿。”
“嗯。”
两人静静地相拥着,呼吸在彼此的耳边肩头熟悉地掠过,就像生来如此,不需要任何的语言和重逢时的相互适应。
“五千,晚上我们老班长还有两个战友要为我接风,你跟我一起去。”
“我也要去吗?”
“当然,我们老班长特别叮嘱我要带你去呢,你不认识他们,他们可都知道你,你以前寄给我的鞋垫,他们都穿过。早就想见见你了!等会你去跟吕院长说一声。”
“好的。”五千突然想起一件事,她从包里拿出童奶奶给的大红包,“双成哥,你看,有个奶奶给了我这么多钱,五千块!”
“啊?这么多?为什么给你这么多钱?她是什么人啊?”双成惊讶地接过五千手中的红包,抽出那一摞钱。
“那个奶奶是个好心人,年年捐钱给养老院。我帮她抄了一本《金刚经》,今天就是去他们家送经书的,然后走的时候,她就给了这个红包。”
“这么说是报酬?有点多哦。”
“奶奶说不是报酬,还说这是他们家的规矩。我本来说不要的,她非要给。”
“那你就拿着吧,奶奶家应该是条件非常好吧。我们五千一下有这么多钱了,真厉害!自己存着慢慢吧。对啦,哥哥给你买了一部手机,你没电话太不方便了。”双成把红包塞回五千手中,拿出一部新手机。
“双成哥,我不用手机,有什么事我可以写信。”
“傻瓜!我都回来了,还写什么信!以后我们会经常见面的,打个电话就可以,信可就太慢了!过来,我教你怎么用。”
双成把五千拉到自己怀中,教她使用手机。等五千自己会用了,两人才去向吕院长请假离开。
双成是骑着班长的摩托车过来的。五千坐上去后,双手轻轻抓住双成衣服的腰部,双成回头对她笑道:“傻瓜,这可不是小时候坐自行车,要抱紧点,不然会摔下来的。”
五千没有听,双成呵呵一笑,脚一踩,摩托车冲了出去,五千不由自主地一下抱紧了双成的腰。
傍晚,童家。
白慧一早就给大儿子童舒打电话,嘱咐他今天回家陪奶奶吃晚饭,顺便接弟弟童展一起回来。童舒接到妈妈的电话才想起自己已经五天没有回家吃饭了。自从童振声把一直由自己和妻子白慧经营的童家产业东篱山庄暂时交给童舒打理后,他就一头扑在工作上,吃住都在山庄,根本不记得时间,哪还顾得上回家。
他倒不是想趁机向父亲证明什么,生性淡泊随和的童振声也没有要求儿子证明什么,只是给个机会锻炼一下他,好让他将来能顺利地接手童家的产业。童舒大学毕业后并没有立即工作,也没有继续深造,他了三年的时间到全国各地旅行,直到一年前才回家,帮着父母在东篱山庄处理一些事务。因为前段时间童振声身体不适,他索性让已经跟自己在山庄工作过一段时间的童舒,负责打理山庄的日常事务。自己只是偶尔去看看,对于大儿子的工作能力,童振声还是很放心的。而童舒拼命工作,却是因为自己有太多的想法,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去付诸实施,难得父亲也放心地由着他折腾。
童舒的弟弟童展就在本市上大学,兄弟俩相差六岁,两人虽然性情爱好全然不同,感情却很好。
童舒高高的个子,有着一张神情间透着刻薄和冷峻的白净瘦削的脸,他会给人这样的印象,主要源于一双眼睛。童舒双眼细长,眼角随着两道剑眉微微向上挑起,单眼皮如刀锋般犀利,让两眼中所有的情感传递,都仿佛是从刀锋下流露而出,目光所到之处,让人不自觉地产生畏缩与怯意。这样的眉眼,天生就给人捉摸不透的、刻薄的金属质感。再加上他性情偏冷,不太爱说话,就更让人心生敬畏,觉得难以接近。事实上除了工作需要,他确实不太好接近。
童展则是跟哥哥完全不同的类型,他恰恰有着一双温暖灵动、总是带着天真笑意的弯弯的眼睛,还是双眼皮,脸也是圆圆的,平时特别爱说爱笑,是一家人的开心果。难得的是他从小到大,性情里始终保持着一份天真与随和,待人亲切,跟哥哥完全相反。兄弟俩站在一起,怎么看也不像是亲兄弟,但与两人相处之后,却会发现两人如此和谐默契互补,正是亲兄弟。虽然弟弟跟自己如此不同,比自己更讨一家人的欢心,童舒倒是打心眼里喜欢和疼爱这个弟弟。
童舒在院子里停好车,推推身边熟睡的弟弟:“喂!到家了,还睡!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这么快就到了?”童展睁开睡眼,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含糊不清地说,“昨晚一个同学过生日,在歌厅闹了一晚上,今天一大早又让教授叫去帮忙整理资料,弄了一天,困死我了!”
“才一晚上就坚持不住?怂!快下车吧,奶奶等着呢!”
“不是谁都跟你似的,忙起来可以三天三夜不睡,我可是正常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