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终于开口说话了。

罗承宗一家人格外兴奋，捡到一个大漏在村里人看来是个好彩头，何况五千还说话了！虽然她还只是简单地回答别人的问话，但终究是开口了。

奶奶让罗承宗把那条大鲤鱼留着在除夕之夜吃。

只是大成那天捉鱼时赤脚踩在冰冷的泥浆里，大概是受了风寒，咳嗽不止，一家人开始还没当回事，按老法子弄些姜茶给他喝。几天过去，眼看就要过年了，大成非但没有好转，还开始发烧，在家吃药拖了一天后，大成都烧得开始说胡话了。罗承宗一家这才慌了，赶紧叫车送儿子到镇上医院，一检查，肺炎，医生把罗承宗狠狠责骂了一番，大人的疏忽差点让孩子丢了性命。

大成在医院住了两天，身体逐渐恢复。全家人一商量，大成也好得差不多了，在医院里过年可不吉利。在征得医生同意后，罗承宗开了药带大成回家。出院这天正是年三十，桂带了双成和五千一起到镇上接大成回家，顺便再打些年货。大成大病初愈，虽然没什么力气精神头却很不错，兴致勃勃地和全家人一起逛年市。

罗承宗独自去买烟酒，让妻子带三个孩子在集市上逛。桂给三个孩子都买了新衣服，还特意给五千买扎头发的绒。她选了几朵头在五千头上比划着。

“五千，你这头发也长长了，过年就给你梳两个小辫子，保准好看。”

大成撇嘴笑道：“五千不梳辫子也好看。”

“一边儿去，傻小子知道什么叫好看！女孩子就是要儿朵儿的才好看！”

双成对他们的对话没有兴趣，站在卖炮的小摊前不挪步。

“哥、五千，快来这儿看，哇，品种真多！”

大成和五千连忙跑过去，围在炮摊前。桂赶紧付了头钱跟过来。

“过年的鞭炮家里早买好了，走吧走吧。”

三个孩子哪里肯走，大成指着烟恳求：“妈，这是炮，买一点吧。”

双成也拉着妈妈的衣袖恳求：“买吧，买吧！”

摊主笑道：“这个放起来可比挂鞭好看，挂鞭也就是听个响儿看个亮儿，哪比得上这些！过年了，给孩子买个吧。”

五千不说话，乌黑的眼睛巴巴地望着桂。桂正犹豫呢，背着烟酒的罗承宗走过来，指着摊上的烟对孩子们说：“你们三个，每人选三样，买！”

三个孩子一阵欢呼，凑到小摊上商量着选烟。桂瞪了老公一眼：“你总是这样，哪能由着他们想要什么买什么！”

罗承宗笑道：“这不马上要过年吗？小孩子盼过年，就是盼个好玩好吃，又不是买不起，何必扫他们的兴！再说了，大成病也好了，咱们只当是庆祝，年三十的晚上放放烟火，驱驱邪。”

桂看着三个兴奋的孩子，也没再说什么。

一家人驮着大包小包的年货满载而归了。

除夕夜的美丽烟，把孩子们的笑声和罗家人对新年的祝愿一起点亮、放飞。因为大成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大人没让三个孩子玩太晚，吃过年夜饭放过烟后，玩了一会儿就让他们睡觉了。奶奶虽然六十多了，还像往年一样坚持守岁，罗承宗自然陪着母亲一起看电视等着接春。桂把全家人初一要穿的新衣服和鞋袜分别在各人的床头放好，还特别准备了三个红包压在枕头下。

初一一大早，三个孩子起得格外的早，要和村里的小孩们一起组成团挨家挨户去拜年，每家也都会准备一些果发给来拜年的小孩们，这是落梅岭的风俗。要是起晚了，可就跟不上拜年大军，只能自己一个人去拜年了。桂起得更早，给五千穿上新衣服，扎起小辫子，戴上漂亮的头，打扮好了还在她的眉心点上一点红。桂托着五千的脸上下打量，自言自语地赞叹道：“真是画儿上下来的孩子！怎么就生得这么好看呢？就是生得这么好看才会遭这些罪吧，唉，五千呐，你不好的事儿去年就算全过去了，从今天开始，你可要一天比一天好。”

五千不明所以，傻乎乎地笑了。

吃过开年饭，拜了年，村里的孩子们凑到一起玩起了鞭炮。他们玩的不是烟，而是从挂鞭上偷偷揪下来的小炮仗，也有的孩子是在各家门前一地的纸屑中找到没有燃放的小炮仗来重新燃放。乡村的孩子们胆大，大都是把小炮仗捏在手上直接点燃，看引线快烧尽了才扔出去，那些不敢捏在手上放的孩子，大多会被其他小孩取笑胆小。大成和双成玩得不亦乐乎，五千却不敢放，其他孩子放鞭时，她总是捂着耳朵尽量站远一点。孩子们手上的存货很快就所剩无几，五千看大成和双成没鞭炮放了，一个人跑到各家门前那一堆堆纸屑里寻找没炸的炮仗，找到几个就赶紧送给那哥俩。

孩子们正玩得高兴，村里一个叫胖子的孩子拿来几枚大炮仗，跟普通炮仗一样，只是更粗大一些，放起来自然声音也更响一些更刺激一些，孩子们一看都围了上去。

“胖子，这是哪来的？”

“我偷的。我爸今年买的鞭炮里夹的有大炮仗，我趁他没注意，悄悄摘了五个下来了。”

“怪不得昨晚你家的鞭炮炸得最响呢！赶快放，胆小的让开！”

“不能就这么放，这样吧，你们谁敢把这大炮仗也像小炮仗那样捏在手上放，我把这五个全给他！”

双成跳出来：“这有什么不敢的？不管大小还不是一样的放！我来。”

胖子竖起大拇指：“算你狠！先给你一个，放完了全给你。”

双成接过炮仗，示意其他小孩闪开，大成原想要拦弟弟一把的，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拦，只是嘱咐他小心：“双成，你小心，点着了就赶快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