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人儿比以往更瘦了,当初她被自己伤得太重,鬼门关前游走了一圈,好不容易捡回了命,却至今尚未恢复元气。
欧阳英睿的头轻轻低下,虚虚地埋在柳曼槐的颈项间,呼吸着与从前不同的气息,竭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滚出来。
“不好,迷烟有毒。”柳曼槐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那是华池华藏等人在与刺客交手,可这暴雨梨针之后,刺客竟又向屋里灌起了迷烟。
她当即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香囊,自己吞了一粒丹药,又把香囊放在欧阳英睿手里,声音轻若蚊蝇,“快服下一粒。”
欧阳英睿心神一醒,服了丹药,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刺客想必以为暴雨梨针和毒烟雾双管齐下,屋里的人必死无疑,适才与华池华藏交手,不过是拖住他们向屋内施为,此刻并不恋战,纷纷撤走。
刺客撤走,精明的华池华藏并未冒然上前,更未出声呼喊主子,只发出一声凄厉的猫叫,像极了受到惊吓的猫咪。
欧阳英睿低低地回了一声,屋外顿时安静了。
两人依旧在床底,一动不动。
此时屋里到处插满了银针,毒雾弥散,这般出去显然不妥。可就这么被他抱着,柳曼槐也觉得尴尬,情不自禁地动了动,想要脱离他的怀抱。
欧阳英睿凤眸一暗,圈着她的手臂松开了,现在还不是粘着她的时候,不能让她对自己产生更多的厌恶。
“看来今夜要在这里躲一躲了。抱琴姑娘若是倦了就先睡会儿吧,爷来放风。还好火盆未熄,床下不算冷。”
“好。”柳曼槐微微拉开和他的距离,背对着他闭上了眼睛。
欧阳英睿垂眸看看她,眸光幽深,却不敢太过停留,随即也微阖了眼。
两人都没有动,却又都醒着,心里同样翻滚着万千思绪。
柳曼槐很难想象自己为了木音会与这个男人再次有了交集,更难想象一步一步走下来,不但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对弈聊天,还能这般貌似亲密地一起藏匿在床下。
不恨他了么?
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恨过,虽然想起那些往事,心会疼,但真的是没有过一丝一毫的恨。
他是世子,是欧阳英睿,会那么做,自己早该料到的。从一开始,他对自己就颇多戒备,是自己傻傻地陷入了他温情编织的假象中,才会忘记彼此的立场完全不同。
其实,自己当初答应嫁给他,不也带着一丝利用?
原谅他了么?
自然没有。
当初,他曾给自己处理过伤口,也曾为自己沐浴更衣,应是早就知道自己的心脏异于常人,长在左侧吧。那一箭出手那么狠戾,可见他当时有多想要自己的命。
再想到因自己而死去的孤诺,想到孤希和他们的孩子,自己如何可能原谅他?
这一生,都不想再和这个男人有任何交集了。因为只要想到他的名字,已经痊愈的伤还是会疼。就像有人用利刃把心剜出来,洒上盐和酒,用最无情的方式嘲笑自己当初的愚蠢。
可偏偏还是和他有了交集。
其实自己,只想此生彻底远离他,虽然不恨,但中间却有太多东西,让自己再也不想面对他。
只想借由时间,慢慢地将他从自己的生命里一点一点的剥离。
从前种种,不论对错,不说是非,都已过去,就算他是长在心尖上的毒瘤,也要忍痛剜去。
不强求自己立刻就能放下,因为越是这样,越难忘记,就这般慢慢地,慢慢地,抽丝剥茧,一点点放下,一点点遗忘。
柳曼槐胡思乱想了一阵,突然又听到一阵细小的声音响起,她猛地睁开眼睛,低呼了一声“不好!”
“这是?”欧阳英睿耳力极佳,自然也听到了,可这并非高手靠近的声音,或者说,这似乎不是人发出的声音。
“毒蟑螂和毒老鼠。”柳曼槐一边解释,一边在身上寻找解药,“或许是担心我们还没死,故意放几只进来试试。若是被这东西咬了,也是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