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域的存在,从来只在凡人的传说之中,那是凡人和魔族从来不敢踏族的神圣禁地。
这里不仅有着比凡间更秀美的山水,更有着浮于青天白云间的琼楼玉宇,百草仙君的仙府便座落于神域南方山谷之中,漫山遍野都是灵草神树,处处都透着灵秀之美。
正在为仙草浇水的仙童见天际飞来的身影,匆匆放下玉瓢跑进了竹屋,“仙君大人,仙君大人,无极圣尊来了。”
尚在午睡的百草仙君被扰了清梦,慢悠悠地打着哈欠开门出来,来人已经到了门外,劈头盖脸便道,“救她。”
百草仙君打量了一眼他抱在怀中的少女,纵使活了几千年也被吓得变了脸色,“这是……”意识到自己声音大了,将人带进屋,掩上门才道,“这是凡人?!溲”
“她伤得很重,你先替她治伤,其它容后再说。”亓琞眉目间满是担忧之色,进到轮回塔她的伤势又开始恶化了,也只凭着他给的那一口仙气还留着几分气息撑到了这里。
百草仙君看着说话的人,说来也是活了几千年的仙人,什么世面没见过,这会儿却被来人气得有些抓狂,“亓琞,这是凡人,你竟敢把她带回来?”
若不是看在他们之间几千年的交情份上,他就直接通报灵宵殿那里了,他竟然还要她救这个凡人恧。
“百草仙君,人是我带来的,你且救了她再说,所有罪责我会一力承担。”亓琞低头看了看怀中已经虚弱的气息几近虚无的少女,从决定带她回来,他就做好了承担一些后果的准备。
“亓琞,你是在凡间待着待疯了,我看要先治伤的是你才怪。”百草先君一挥袖在屋外布下结界,以免被外人发现了他们的行踪,“你……”
“她被碎空剑伤了,只有你能救她。”亓琞见他还不肯出手施救,将人放到榻上,“你若还不肯救,我便将你当年盗走天尊仙酿的事……”
他话还没说完,百草仙君就抬起了手制止他,咬牙道,“我救!”
他收留他们在这里,若再加上偷仙酿的事儿,被天尊知道了,那还能有好果子吃。
百草仙君转过身去察看榻上的人,很快发现天珠锁魂,扭头望向边上等待的无极圣尊,“你真是……”
这短短的功夫,他受到了几千年都没有受到的惊吓。
他一再让自己冷静下来,方才忙着为他带来的凡人诊治伤势,抬手施了仙术抑制住伤势的恶化,沉睡的人身上顷刻被淡淡的白光笼罩,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去,“你还真是能找麻烦。”
碎空剑就是他们神仙受这一剑,也得损上几百年的修为,何况这个凡人小丫头,若不是有天珠给她锁住魂魄,吊着最后一口气带到了这里,还真是他这个神仙都没有办法了。
“能救吗?”亓琞问道。
“神仙我都能救,还救不了一个凡人了。”百草仙君最受不了别人怀疑他的医术。
亓琞听他这么说,略略松了一口气,“在她伤好之前,暂且留在你这里。”
一旦被其它仙府知晓,定然要闹起轩然大波,他只希望百草仙君能在最有利的情况下医治好她的伤势,这个地方不是让她久留的地方。
百草仙君理了理身上的云霓仙衣,衣服上零星的仙平添了几分斯文素雅,可是他此刻面上的神情却实在不怎么斯文,“先前飞林回来,说你在凡间收了个徒弟,我还不信的,这一转眼你竟然把人都带到神域来了。”
“一夕是为救我而伤的,我不能置她于不顾。”亓琞看了看榻上躺的人,眸光有些莫名的复杂。
“她?救你?”百草仙君岂会相信,神域第一高手的无极圣尊会需要一个凡人去救,“你什么时候学会讲笑话了?”
亓琞没有再多解释,只是道,“这里不安全,带她去个安全的地方。”
百草仙君在神域是出了名的人缘好,各个仙府里仙君神君时不时都要来他这里串门,这来围着他转的仙娥更是多不胜数,一夕留在这里很容易会被发现,起码在她伤好之前,他不想惹来麻烦。
“去后山竹屋吧,那里平日练药,除了我没人会过去。”百草仙君虽然气他不顾神域法度擅自带凡人来,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做为友人还是得先设法帮他过这一关。
两人正说着,外面已经有声音传来了,百草仙君望了他一眼,先行打开门出去了。
“原来是水德星君,有何事?”
“我听天门守卫禀报,说无极圣尊回来了,我有要事要找他商议。”水德星君。
百草仙君站在门口,闻言装做一脸可惜的样子,说道,“你来晚了一步,圣尊刚刚离开,回他自己仙府去了。”
“这么快?”水德星君不甚相信。
“刚走没多久,你这会不定还能在路上追到他。”百草仙君极其认真地说着瞎话,还真是让水德星君信了,朝着他指的方向追去了。
他舒了口气方才折回屋内,道,“快点过去吧,骗得了一回,骗不了第二回。”
亓琞抱起了榻上的祝一夕,同他施遁隐之术去了后面炼药的竹园,方才他在天门施了障眼法让天将以为带回来的飞林,可是这不可能瞒了所有人,尤其是天尊和鸿元老祖。
“我先施术法让她魂魄回到体内,只是痊愈还得费一番功夫,我会让仙童过来照顾她。”百草仙君道。
亓琞将人放到了竹榻上,因为仙神都不知寒热,故也不会像凡人那般置有被褥,他只得脱下自己的外袍给她盖上,“我照顾到她醒来。”
仙童不知凡人生活习性,她现在伤势严重出不得差池,还是他亲自来算了。
百草仙君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拿了自己的衣袍给少女盖上,又细心倒了水给沉睡的人润了干裂的唇,这是他认识他几年来第一次看到他这般悉心温柔地照顾一个人。
他不知道从来清冷疏离,让众仙神敬而远之的无极圣尊有这样的变化,是好事还是坏事,可是这样对待一个凡人,总归让他有种不安的感觉。
“还需要什么,我一会儿送来?”
亓琞想了想,道,“备些吃的。”
本来就伤重身,这一路赶上,她已经两天不曾吃过东西了,神域中人不食人间烟火,便是多日不进食也无碍,可她这凡人之躯是承受不来的。
百草仙君叮嘱了他几句,先行回了自己仙府,去应付那些来打听无极圣尊下落的仙君,费了好一番唇舌才给忽悠走了。
祝一夕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漫长的梦,梦里圣尊师父带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他们在路上走了好久好久,但好在圣尊师父一直都在她身边。
她睁开眼看着屋顶,好似不是在玉阙宫,扭头打量了一番屋内,才发现是处清雅别致的竹屋,竹桌竹椅,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的竹香和药香,她想试着起来,却牵动伤口无力地倒了下去,屋外的人闻声赶了进来。
“圣尊师父。”祝一夕侧头看到进来的人,方才的不安顿时便消弥无踪了。
亓琞扶了她坐起,将端进来的碗递给她“喝了。”
祝一夕捧着碗抿了一小口,好像是蜂蜜水的味道,可又比蜂蜜水还要清甜,她小心翼翼地喝了干净,才问道,“圣尊师父,这里是哪里?”
“神域的百草仙君府,你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亓琞收走了碗,淡声说道。
她一听,好奇地伸着脖子朝窗口望了望,可是除了一片绿竹林什么都没看到,看到亓琞转过身来,又规规矩矩坐好,“圣尊师父,我听太乙宫的人说过,凡人是不可以来神域的,你带我来……不会有麻烦吗?”
太乙宫的人说,凡人踏足神域是死罪,且十世不得再入轮回,若是真的……
“不会。”亓琞负手出门,走到门口又回头道,“那里有换的衣服,你自己换。”
她这一身衣服满是血迹,很难不引人注意,暂时隐匿了她的气息,若是扮作百草仙府的仙童,应该还能瞒一阵子。
祝一夕看着他掩上了房门,自己艰难地挪下床,脱下了一身染血的衣衫,低头看了看伤口,因着施了仙术,所以伤口没有再流血,但她拿手碰了碰还是可以沾到血迹。
她刚换了衣服出来,桌上的剑鞘里传出燕丘的声音,“祝一夕,你没死吧?”
“燕丘,你声音怎么怎么怪怪的?”
“要不是你去找死,我至于这么费力帮你保命吗?”燕丘声音虚弱地训斥道。
祝一夕有些心虚地桌边坐下,小声求饶道,“我保证这是最后一回,以后我再也不敢了,我们现在在神域了,说不定还能找到你的身世,也不算是坏事嘛。”
“我就这最后一点神魄,你再给我折腾散了,我就拉上你一起死。”燕丘有气无力地威胁道,不过无极圣尊竟然真的带她到神域治伤,确实是他也难以相信的。
原本想着还要再等上十年,祝一夕修成仙身他才能回来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回到这个地方了。
祝一夕听他声音实在虚弱,心中愧疚不已,“那你有没有记得关于神域的人或者事,我伤好一点帮你去找。”
燕丘沉默了许久,只说出了四个字,“陵光神府。”
他魂魄不全,能记得人和事寥寥无几,但记得最清楚的只有陵光神府这个地方。
她还想再多问,燕丘却没有再说话了,她只得将它放置好,然后望了望窗外,打算出去看看神域到底是什么样子。
可是,一打开门就撞上面目沉肃的亓琞,嘿嘿笑了笑,“圣尊师父,我就想看看神域是什么样子。”
“不行。”亓琞不加考虑地拒绝了她的要求。
“师父,我就看一眼,就在门口看一眼还不行吗?”她可怜兮兮地竖着一根手指,好不容易来了一趟神域,却什么都没看到,那也太不划算了。
亓琞无奈地别开头,走开了两步,算是默许了她。
祝一夕一手捂着伤口处,欣喜地出了竹屋,可是屋外除了一望无际的绿竹林,什么都没有,她瞄了瞄他的背影,到了竹林里摸了摸竹子,想看看神域的竹子是不是和凡间的竹子有什么区别,可看了半天,摸了半天,硬是什么也没瞧出来。
百草仙君过来便瞧见,一身樱粉仙衣的少女在竹子里左摸摸右看看,就差没去抱着竹子啃上两口,他到无极圣尊边上拧着眉问道,“她在干什么?”
这么活蹦乱跳的,哪像个重伤要死的人,无极圣尊一向清冷喜静,却收了这么个活宝徒弟,也真是难为他了。
“圣尊师父,这竹子也没有比凡间的竹子……”祝一夕扭头问站在竹屋边上的人,却发现不知何时他身旁站了一人,不似圣尊师傅那般清冷,倒似个斯文雅致的读书人,面上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
“一夕,过来见过百草仙君。”亓琞开口道。
祝一夕走近了,仰头打量了一番身着云霓仙衣笑意温文的仙君,甜甜地笑道,“玉阙宫弟子祝一夕,见过百草仙君。”
百草仙君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见那小丫头还盯着自己在看,笑问道,“你还在看什么?”
“百草仙君,你和药王庙里供得神像一点都不一样,你比神像好看多了。”祝一夕坦言道。
百草仙君失笑,微微偏头朝边上的人低语道,“没想到,你这个小徒弟还让我讨厌不起来。”
他见多了神域清高摆架子的女仙,突地看到这么个俏皮可爱的小丫头,倒觉得有几分意思。
“小丫头,过来。”他朝着祝一夕招了招手。
祝一夕上了石阶,走到两人面前,百草仙君伸手便在她头上揉了一顿。
无极圣尊侧头看了他一眼,百草仙君悻悻地停了手,理了理祝一夕头顶被揉乱的头发,“你回屋去吧,我跟你师父说点事儿。”
祝一夕看了看亓琞,见他点了头,方才进屋内走去,进了门又猫在门背后,偷听外面的人在讨论什么,可隔得有些远却听不真切。
百草仙君见着她进了屋,朝亓琞笑语道,“这小丫头比飞林好玩多了,小模样长得可人,小嘴说话也甜,养在身边一定很好玩吧?”
亓琞冷冷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的话,不过细想一番,似乎他这个徒弟从入门以来,表现也确实是不错的,只是学东西慢了点。
“何时能治好她的伤?”
“二十天。”百草仙君收敛起玩笑之色,认真说道,“碎空剑是妖碎加上古魔族的魔骨所铸,要除掉伤口的妖毒得费些功夫,否则那伤口用什么药都愈合不了,拿这样的东西来对付你,应该是魔族中人了。”
“西海龙宫和帝鸿的人。”
百草仙君听罢面色也跟着凝重了几分,思量了一番劝道,“可找到敖姻转世的下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