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饶命!”那宫女吓得跪地求饶,浑身发抖。
另外一名宫女则立即上前卷起画卷,战战兢兢地站回原位。
“饶命?倘若这是天都的布防图,你有脸同哀家求饶吗?”太后冷厉地问,随即朝外边喊,“来人!将这宫女拉下去杖毙!”
风挽裳努力压下心中不稳的情绪,那宫女求饶的声音不绝于耳。
但,又如何?
即使她有心想救也只能想想罢了,太后要杀个人就跟捏只蚂蚁一般简单,若贸然出声求情,便是自不量力了。
听说上次太后以为顾玦是异族一事后,凤鸾宫便全换了新来的宫女伺候。方才那个,只怕还是没适应才丢了小命,估计她也不是第一个了。
要不怎说这宫里步步惊心呢,一个不慎就丢了性命了。
“风氏身子不适?”太后忽然看向她,徐徐地问起。
风挽裳突兀心惊,强撑出没事人的样子,“多谢太后关心,可能是近来天寒,喉咙有些不适。”
太后点头,“既然你看到了,那你可知方才画上的人是谁?”
风挽裳谨慎再谨慎,但还是想不通太后这么问的目的。
于是,摇了摇头,“妾身不知。”
“你入过皇陵,也见过宸妃的尸骨了吧?”
宸妃?
莫非……方才画里的女子是宸妃!
原来那个叫她钦佩过的女子长这样,虽然方才只是瞧了一下,但她能从画上看出那女子眉眼间透着坚韧。
“画里的人……是宸妃?”她不确定地问。
旭和帝说记不清宸妃的样子了,若他见到画像的话应该便会从此烙印在脑海里吧?
有那样一个女子在他不知情之下,甚至在皇陵里生下他的孩子。那样的女子是值得记一辈子的。
“正是。她的孩子马上就要登基了,又证实了宸妃非杨家所生,作为新帝的母亲,哀家总得将其来历查清楚,好方便来日记入史册。”太后道。
“太后考虑得是。”风挽裳淡淡地附和。
是的,新皇就要登基了,腊月十五。
日子真的不远了,她想,她应该等得到的。
太后也没说明要她入宫的目的,只是拿起热茶拨盖,一下一下,后放到嘴边轻轻吹了吹,浅啜,仿佛当她不存在。
风挽裳只觉得空气越来越稀薄。
不,不是空气越来越稀薄,而是她越来越难以呼吸,仿佛有人扼住她的喉咙。
“走吧,陪哀家到外边走走。”太后放下茶盏,拂袖起身。
她松了好大一口气,赶紧跟上。
这殿里的暖炉和熏香过重,也许到外边会好些。
到了外边,寒风吹在脸上,心悸的症状果然好些了。
太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闲庭信步。她则是静静地跟在后头走,一面悄悄压下方才那些不适的症状。
不一会儿,凤鸾宫外传来声音——
“九千岁万福!”
“爷。”
是守在外头的宫女太监和小莲蓬喊的。
她愕然回头去看,就见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翩然走进来,精绣的玉色锦袍,披着她亲手缝制的暖裘,上头是祥云图案,领边加了貉毛,如此才衬得起他绝美的气质和尊贵的身份。
他一手负后,大步流星走来,俊脸阴沉,凤眸冷冽,眉头紧锁,可谓是气势汹汹。
一进来,目光就直接落在她身上,眼里盛满忧色。
忽然间,她明白了太后找她来的目的——试探他!
很快,顾玦来到她面前,双手握上的纤细的肩膀将她转了一圈,确认她没事后,放开她,将她护在身边,徐徐看向太后,眸光凌冽。
“太后,这样的把戏您还玩不腻?”这绝对是兴师问罪的口吻。
“顾玦,你是越来越放肆了。”太后淡淡地斥,目光看向他护着的风挽裳,道,“哀家不过是见你近来过于繁忙,你二人历尽千难才认定彼此,哀家便自作主张让风挽裳入宫来好让你们二人见见面,你倒是威胁起哀家了!”
“奴才不敢。奴才只是想让太后知晓,当初奴才对太后谎称的子冉,便是今日的风挽裳!”顾玦搂紧风挽裳的肩头,不卑不亢地警告。
当初的子冉,而今的风挽裳?
太后微微眯眼,笑了,“哀家好心让你俩团聚,那倒是怪起哀家来了。”
当初他声明天下女子何其多,却只要一个子冉。
这句话放到现在来说,也就是只要一个风挽裳!
“太后这好心会吓到人。”顾玦还是没消气。
他收到消息的时候正打算出宫回东厂,听到太后传她入宫,立即下轿赶来。
这不是试探又是什么?
“行了行了,说得好似哀家会吃了她似的。”太后不悦地瞪了顾玦一眼,朝一旁的宫女伸手,“方才风氏说嗓子受了寒,哀家这里有治嗓子的药,拿去吧。”
从宫女手上接过小木盒递给她。
风挽裳惶恐地接下,“多谢太后赏赐。”
她已经感受到身边的男人正不悦地眯眸瞪她了。
“既然太后也说了叫内人入宫来是为了同奴才团聚的,那么奴才便先告退了。”顾玦拉着她躬身告退。
太后轻笑,“若非亲眼证实过你是太监,瞧你这猴急样,哀家倒真有几分怀疑了。”
突然提起他太监的身份,挽裳吓得用力握紧他的手。
他轻轻回握,低头温柔地瞧了她一眼,对太后道,“正因为奴才是太监,不看紧些不行。”
“……”风挽裳羞赧。
说得好似她随时都会红杏出墙似的,若换做别的女人早气了,可对他,她气不起来,因为知晓他说总是言不由衷的性子。
过去就是因为他这要不得的性子害得她误会他许多,殊不知,他在背后对她用足了真心。
“好了好了,去吧,别耽搁了正事。”太后摆手放人。
顾玦领着她躬身后退几步,而后才直起身牵起她的手,转身离去。
太后瞧那毫不避讳的恩爱劲,微微眯眼……
“你嗓子不适为何没让人告诉爷?”
一踏出凤鸾宫的宫门,他立即抓住她的肩膀,不悦地询问,还冷瞪了眼旁边失职的小莲蓬。
小莲蓬被瞪得很无辜,她也不知晓夫人嗓子不适啊。
瞧见他如此担忧,她心里又暖又甜,瞧了瞧身后站得笔直的宫女太监,踮起脚尖贴近他耳朵悄声告诉他,那只是托词。
闻言,他高高堆起的眉峰立即舒展大半。
她退开看向他时,他故意找准角度,软软的唇就这般印上他的。
一擦而过。
她羞得捣住嘴,见他笑得促狭,就知他是故意的,娇嗔地瞪他。
他嘴角的弧度逐渐加大,走近一步,伸手拿下她的手,拉近。
瞧见他眼中的不怀好意,而且紧盯着自个的唇,风挽裳便明白他下一步想要做什么,慌忙挣扎,“爷,莫闹了。”
偏偏,他故意闹她,执着地寻着她的唇,她挥舞的双手被他按在胸前,她只能左躲右闪地躲他一再欺近的唇。
浅浅的轻笑伴随着他的气息逼近,那么灼热,那么暧昧。
倏地,他将她轻轻往前一带,她跌进他怀中,他张开双臂拥紧她,以他宽大的暖裘裹住她纤细的身子,大掌按着她的小脑袋,让她再也没法动来动去,滚荡的气息在她耳畔厮磨,“明明想爷想得快哭了,还矜持!”
悄悄话传入耳,她一怔,随即在他怀里安静下来,乖顺地依偎着他。
是的,她想他,日思夜想啊。
想着,纤细的手臂更加抱紧他,以动作回应他的话。
相拥了一会儿,他放开她,接来小莲蓬手上的狐裘给她披上,系好绳结,而后牵起她的手一起走。
十指紧扣,他们都懂得彼此的牵挂。
上了轿子,离了宫,他取走她手里太后给的药,直接扔出轿子外,那厌恶的模样叫她暗自窃笑。
只是因为她被太后传入宫他就急成那样了,若是知晓她即将不久于人世,他……
愧疚地扭头看他,也许,他没遇上她会是一种幸。
得到又失去,更痛苦。
“作甚一脸被抛弃的样子看爷?”他看向她,凤眸戏谑。
“只是想多看爷几眼。”她柔柔地笑,把满腔苦涩和不舍掩藏得很好。
“爷很快就让你无时无刻都看得着,摸得着。”他抓起她的小手不正经地贴上胸膛。
这一次,她没有急着收回,只是贪婪地看着他,温柔浅笑,“爷,你一定要好好的。”
以为她在担心即将到来的日子,他笑意收敛,将她揽入怀,轻斥,“瞎担心!你还欠爷五十年,爷还要同你‘接回’长悠的。”
明明是那么动听的情话,她却心如刀割。
捣住嘴,阻止那险些就脱口而出的‘对不起’。
不能说,什么都不能说,哪怕只是一声‘对不起’。
“为防太后又打主意到你身上,爷会加派人手保护你,到那日,爷会带你在身边。”
她点头,再点头,默默哽咽。
会的,她会撑到那日的,一定能撑到他成功之时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