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绝回来了吗?”顾玦打断,掀被下床,胸口痛,他就用手捂着,苍白的俊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沈离醉摇了摇头,看着他,也明白他的态度。
从此,风挽裳的一切与他顾玦无关。
只是,真的能无关吗?
他是九千岁,而她回的是萧璟棠身边。
只怕,不是无关,而是更加纠缠不清了吧?
不过,他心里自然清楚她不会有事,因为,为了这一天,他们已经准备了那么久,自然是万无一失。
若不然,他是不敢那样催他。
明明万无一失,他却一再犹豫,早该知晓她在顾玦的心中比任何人想象中的都还要重要许多,许多。
看着顾玦走到那个吊椅边拿起外袍套上,他皱眉,“你刚醒,伤口不宜动作太大。”
顾玦只是吃力地穿上外袍,系上腰带,脚步有些虚浮地走了几步,停下来,半响,交代,“记住,她的一切与我无关,我的一切,也与她无关。”
换言之,就是不要跟她提起关于他,哪怕她主动问起,也不能说。
这个男人绝情起来,从来都够彻底。
他对自己向来很狠,不要命的狠。
不然,也不可能还能活着回来。
但是,他也相信,倘若这个男人在那时候就知晓是这样的结果,也许,他撑不下去。
“我明白。”沈离醉点头答应。
“我会尽快安排人把子冉转移,你们已经‘死’了。”顾玦冷静地说完,吃力地迈着脚步离开,因为伤痛,背影有些弯。
沈离醉在背后目送,发出很惋惜的叹息。
所有人都以为在经历那么多后,即使风挽裳知晓顾玦最初的初衷不单纯,到最后也会谅解的,却没想到,结局会糟糕到这样的地步。
彼此一切无关?
怎可能会无关?
只要她还在萧璟棠身边的一天,只要萧璟棠还是驸马,还是缉异司指挥使的一天,9就不可能无关,而且,只怕会一次又一次的狭路相逢!
最难打的仗,好像才刚开始……
※
风挽裳先是意识清醒了,然后,略显吃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盏盏的烛火,她的双眼渐渐适应一室光辉。
她,活下来了。
这里是那个凿在深处的洞屋,而她身下躺的是那日那个怪异的男子躺过的床榻。
风挽裳手撑着床榻,缓缓坐起,低头,拉开衣襟往自己的伤口看了眼,那里的伤已经好了,上面的结痂还未脱落。
她到底昏迷了多久?
子冉怎么样了?
他……
风挽裳顿时记起自己彻底陷入黑暗前所看到的那一个画面,慌忙下榻,连鞋子都顾不上穿,跑去找人。
他为何要那样做?
既然里面的人移不走,那这颗心,我不要了!
他那句话是何意思?
她不要他那样还她啊!
她不要他像当初烙印一样,与她同受啊!
洞屋里的地板也是光滑的石头,踩在上面很冰凉,再加上她刚醒来,身子虚弱,走几步就得靠着石壁喘息。
走到原来子冉躺着的石床,上面并没有人。
她慌了,站在那里,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个人。
“有人吗?”她出声叫喊,声音有气无力。
偌大的洞屋里,安静到冰冷,只剩下她的声音在回荡。
得不到回应,她又到处去找,在这陈设怪异的洞屋里,找遍每一个角落。
“有人吗?沈爷……”
她边找边喊,往左边的转角走去。
可是,转角后,就是尽头。
她累得靠在墙上歇息,手,随意一搁……
“咔!”
一声细响,她吓得退开,瞠目。
然后,方才她靠着的地方,变成一道石门,缓缓往上升起,门里边是一条狭窄的路,黑漆漆的,看不到头。
里边好像还传来兵兵乓乓的声音,还有股类似于树胶的味道从里边传出。
犹豫了会,她转身去取下墙上的灯盏,小心翼翼地往里走。
才走进去两步,她被两边站着的人给吓到了。
原本就够苍白的脸此刻更加惨白,按着心口,就怕还脆弱的心被吓坏。
那是一个个穿着盔甲的将士,威风凛凛,一双双虎目很吓人。
原来这里边有人在守着,那之前她进来时看到的那些尸首就没那么奇怪了。
“各位军爷,我来找人的,请问……爷,千岁爷在哪儿?”她举着灯火上前,着急地询问。
能调动将士在这里守着的,应该就只有他了吧。
可是,非但没有一个愿意回答她,还一动也不动。
风挽裳觉得有些奇怪,慢慢地把烛火凑近了些,再细看,总算看出端倪。
这些,根本不是人,只是很像人的雕像,就像当初顾玦送给萧老夫人的那一尊,穿的是真衣真发,又是站在昏暗处,眼神又做得神乎其神,自然会让人以为那就是真人!
也就是说,顾玦送给萧老夫人的那尊雕像,以及送给她的那一个都是出自这里。
是出自那个怪异男子之手?
这洞屋里面好像充满了玄妙。
风挽裳继续往里走,只想快些找到可以回答她问题的人。
突然,她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身子一僵,缓缓把烛火往下一照。
“啊!”
她吓得惊叫,转身退开,却又踩到另一只断手。
抬头,入目的,遍地都是断肢残骸。
她已经分不清这是真的还是假的了,惊慌地不停后退,直到退到墙边,用手扶着墙,却好像碰到了什么圆圆的东西,她僵硬地扭头去看——
“啊!”惊叫着缩回手。
“咚!咚!”
架子上的那颗头颅被她挥落在地,咚咚地在地上滚动,而且,只有一只眼睛。
“噢!no!”
门口响起崩溃的声音。
听到人声,风挽裳惊喜地抬头看去,就见只见过一面的怪异男子丢掉正在啃着的烧饼,冲上来捡起那颗头颅,痛心地哭喊,“我的亲娘啊!”
亲娘?
那……那是他的娘?
风挽裳顿时完全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个只有一只眼睛的头,是他的娘?
那她方才做了什么?杀了……他的娘吗?
“对不住,我不知晓这是……你的娘。”
这怪异男子还是一身黑色斗篷衣袍,再加上他说那颗头颅是他的娘,总觉得他与常人有些不同。
男子突然止住悲痛的声音,猛地抬头看她,恨不得撕了她的表情。
“我早就说了,女人是克星!”他咬牙切齿地说,然后,随手扔掉手里的‘娘’,转身去点灯。
风挽裳看了眼在地上滚动的他的‘娘’,因为愧疚,赶紧弯腰捡起他的‘娘’放回原处。
才刚放好,回身,暗室里已经亮如白昼。
男子把暗室里所有的灯都点了。
不,不是灯,是打开一些原本封闭住的小洞,让日光从那些小洞折射进来,很小很小的洞,但是钻多了,折射进来的日光不止可以照亮这里边,还能呼吸外边的空气。
也就是说,这面墙可通外边。
男子回身,懒都懒得看她一眼,转身去摆好被她碰乱的东西,完全当她不存在似的。
光线充足了,她也看清了暗室里的一切。
一桶桶不知名的东西让她皱眉,以及那些与众不同的桌子上各种工具。
看来,那些雕像都是在这里做的。
风挽裳收回目光,想起自己着急要知道的事,连忙开口问,“对不住,是我不小心误闯了,我想问……”
“姓顾的当我这里是托儿所吗?那小肥狗在这里不到两个月,就不知毁了我多少心血,你这女人才醒来就差点毁了我一个月的成果!”
她刚要问出重点,就已被男子不悦地打断。
小肥狗,是指小雪球,她知道。
如果小雪球在这里,估计又会瞪他了。
因为,没有哪只狐狸愿意被人说成狗的。
原来霍靖那时说小雪球不在府里是真的不在,而是丢来这里藏身了。
这里,也的确是一个很好的藏身之处。
风挽裳想到那日发现小雪球时,小雪球叼来放草丛里的那只手,她这会是全明白了。
那只手,包括进来时见到的那些尸首都是假的,是为了吓跑可能误打误撞成功闯入的外来者。
她疑惑地看向男子,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怪人?不止住在深洞里,还做这样的假人。
想到他刚才的埋怨,不由得再次道歉,“对不住,我实在是太着急想知道爷……顾玦他……”
还没说完,一个不大不小的扁形盒子扔过来,她本能反应地伸手接住,看着手上的盒子,不解地看向男子,奈何那男子一点儿也不想理会她。
无奈,她只好低头,轻轻打开盒子。
这一打开,她双目圆瞪,彻底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