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挽裳瞠大双目,闪着寒芒的刀在她的瞳孔里一点点放大,这一刻,她几乎忘了呼吸,手,却还是本能地护着小腹。
“夫人!”皎月被逼得倒在地上,正拼命抵挡敌人的武器,一边担心地看向风挽裳,除了惊喊,也无计可施恧。
千钧一刻,一把剑鞘从后方袭来,打偏了那把朝她砍来的刀,其中暗含的劲力也让那个杀手倒退两步。
风挽裳讶然回头,就看到萧璟棠脚踏树根,飞身而来,落在她面前,二话不说地保护她。
很快,多了萧璟棠加入,林中展开了一场乱战。
风挽裳尽可能找到安全的地方躲,不想他们更分心溲。
然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一把弯刀从暗中疾飞而出,削铁如泥般的,直接削断粗大的树根。
大树倒下的方向正是风挽裳所站的地方。
敌众我寡,她只顾着担心皎月和萧璟棠,丝毫没注意到危险正从天而降。
萧璟棠守过一招,回头一看,脸上骤然变色,利落地回身挥刀砍向敌人,抽身朝她冲去,“小心!”
风挽裳看到他不要命地冲过来,身后一堆杀手举刀砍他,一刀刀划过他身上,他毫无知觉,只顾着冲向她。
她感觉到来自头顶上的异样,抬头,已经来不及了——
最后一刹那,萧璟棠人还没到就先伸手将她推开,那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然后,那棵树砸在他身上了,虽然他也跟着及时趴倒,但沉重的大树却压在他双腿上。
咚!
尘土飞扬,树叶纷飞。
“啊!!”
林中响起萧璟棠的痛呼声,他五爪用力地爬抓地面,痛到脸部扭曲。
也许是因为萧璟棠自小失去双亲后的经历,他也从不喊疼,从不喊累,此刻,竟喊得这么大声,这么痛苦,可见这树压下来有多难以承受,她方才仿佛还听到了碎骨的声音。
“阿璟……阿璟……”风挽裳迅速爬过去,唯一的念头就是想帮他搬开还压在他腿上的大树,却是如同蚍蜉撼树,难如登天。
那些杀手并不会因此手软,反而见机会难得,个个拖着大刀朝她一步步走来。
风挽裳已无暇去逃命,正想着快些把萧璟棠的双腿解救出来。
“挽挽,别管我,你快逃……”萧璟棠痛得有气无力地说。
风挽裳坚定地摇头,这时候,她怎可能独自逃亡?就算今日,被压在树干的人不是他,她也一样不会就这么走掉。
萧璟棠感动地扯出笑容,“够了,足够了。挽挽,这一次,我终于也可以毫无顾虑地站在你身边保护你,终于不用再眼睁睁地看着你受苦,心如刀割。终于,我们也可以患难与共一次。”
“阿璟,而今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再撑一下。”她知道,这棵树要是一直这么压下去,他的双腿就有可能再也站不起来。
那些人步步逼近,再一次朝她挥刀,而她已不再顾及,拼命地用力去推开那巨大的树干。
但是,奇迹再一次出现,暗中一支支利箭射来,每一个朝她举刀的人都无一幸免。
风挽裳震惊地看向四周,那些利箭的对象只是企图杀她的人,箭无虚发,可见暗中的人箭术有多精湛。
那些人不由得后退,每试图上前一步,利箭就落在他的面前,差一点点就射穿他们的脚。
一下子,暗中射箭的人帮她造了一个安全圈,那些人也不再敢靠近。
很快,又十来个黑衣人从林中传出,个个身姿驯如捷豹,不止及时救了快要命丧敌人刀下的皎月,还将所剩无几的杀手赶走,然后,没有只言片语,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又迅速消失。
她猜,这些人,应该是顾玦那几个兄弟其中一个派来帮她的,又不好逗留太久,生怕被人查到半点踪迹。
这时,皎月走过来拉起她就走,“夫人,我们得快些离开这里。”完全无视被压在树下奄奄一息的萧璟棠。
“皎月,帮忙。”她反拉着皎月帮忙,皎月可以对他有偏见,见死不救。
可萧璟棠是为了救她才变成这样的,无论如何,她都没办法抛下他就走,要抛得下,刚才在他要她走的时候,
她早就毫不犹豫地走了。
皎月没办法,只能帮忙,可是,两个女人,那么大的一大棵树,皎月又受伤了,即便拼尽全力也无法撼动分毫,反而一动,萧璟棠就痛得呲牙咧嘴。
“皎月,我有方法,你去替我找一截比这还要大的树干来,然后再找几根小木头,或者石头也行。”风挽裳冷静地吩咐。
很快,皎月按照她说的找来她所需的东西,两人先费力地用一块石头垫起一头,萧璟棠看着眼前这个冷静聪明的女子,她似乎跟了顾玦后,处事更加冷静了,也更懂得变通。
“皎月,你拿一根木头用力将树干撬起来,然后我用木头往里垫。”
皎月照做,用尽全力将巨大的树干一点点撬起,等到足够把人拖出来的高度后,风挽裳赶紧讲木头往里边垫,固定住。
这个办法行得通了,两人赶紧上前将萧璟棠从树干下拖出。
萧璟棠腿上被压的地方已经渗血,此地有不宜久留,主仆俩只能搀着他离开。
但是,前方出现的人,叫他们再也前进不得。
是钟子骞!
他穿着飞鱼服,腰别佩刀,阴恻恻地站在那里,手扶佩刀,一手负后,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是你?!”风挽裳如梦初醒,和高松一起谋害顾玦的那个人就是钟子骞!
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他。
“看来小夫人果然是全都知道了,那我也就不说废话了。”钟子骞说着,开始缓缓拔刀。
“钟子骞,你敢!”已经快要昏过去的萧璟棠,强撑起精神,虚弱地呵斥。
钟子骞鼠目眯起,才看到萧璟棠似的,讥笑,“哟!驸马爷又赶来英雄救美呢!本大人想起一句话很适合驸马你,但一直都没有机会开口,叫做……赔了夫人又折兵,你觉得怎么样?”
“你休得猖狂!”萧璟棠怒斥。
“哈哈……难不成驸马还想到太后跟前告我一状吗?自古有女守寡之,但从未听说过有哪个男人替自己的妻子守寡的,你说你一个七尺男儿活着也是屈辱,倒不如让本大人成全了你!”
说着,佩刀出鞘。
风挽裳和皎月扶着萧璟棠往后逃,能走多快就走多块,一刻都不能停留。
一路慌不择路地狂奔,老天却跟他们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
三人看着前面这条已是尽头的路,沉默着,喘息着。
身后,钟子骞不紧不慢地追上来,好像早就知晓这是一条死路一样,所以是故意放他们走到绝境的。
“挽挽……”萧璟棠看向她,要她丢下他。
风挽裳没有放开他,而是冷冷直视钟子骞,“你们是如何杀了他的?”
“西凉那边派的高手,趁他毒发之时要他的命简直是易如反掌,再说,是西凉的人杀的,再如何也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钟子骞得意地说着那个天衣无缝的计划。
风挽裳从来淡然柔和的清眸浮现出恨意,那股恨,身边的人都清晰感受得到。
“挽挽……”萧璟棠轻轻拍她的肩膀,在她耳畔悄声说,“眼下只有一个方法了,你可以吗?”
说着,目光看向她的肚子。
风挽裳抬手轻抚上小腹,肚子里的孩子很安分,经历那么惊险的事也没有半点不适,他很顽强。
所以,那么顽强,应该可以的。
何况,眼前也只剩下这条路还有一线生机了,还有一线生机,她就得试一试。
抬头,她对萧璟棠坚定地点头,为了孩子,为了顾玦,她必须可以!
皎月也看懂他们的意思了,在风挽裳看过来时,微微点头。
然后,三个人看向钟子骞,随即,转身,奔向前方的河流,纵身跃下。
钟子骞追上去也迟了一步,看着他们没入河流中,却也没有再追,而是收起佩刀,对着又渐渐恢复平静的河面,诡异地勾了勾唇,转身离开。
※
三日后,风挽裳缓缓睁开眼,入眼的是简陋的泥土屋,已经脱落的墙壁上只挂着一件蓑衣,以
及一把生锈了的镰刀;身上所盖的被子都是补丁,还有淡淡的霉味,除此之外,她还嗅到淡淡的乡土味。
这里,是哪儿?
拥着被子缓缓坐起,她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口干舌燥。
孩子!
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