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懂得就好。”沈离醉放心地笑道,还想问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罢了罢了,这事算是解释清楚了,但是,他们之间该如何,他也插不了手了,一切,且看吧。
“那我先行离去了。”听到外边有人走动,风挽裳连忙起身告辞。
皇宫,毕竟不适合多待。
沈离醉点头,起身送她。
风挽裳转身离开前,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床上的女子,“她,就辛苦你了。”
在这宫里,比在幽府辛苦百倍。
“应该的,这是我与九千岁之间的约定,何况,也这么多年了,这丫头对她尽心也是应该。”沈离醉淡淡地笑,除了淡,也看不出别的情绪了。
她微微颔首,拒绝他送,独自开门走出去。
……
告别沈离醉后,风挽裳心情沉重地走出司礼监,按在胸怀的是那盒子蜜饯,他的心意,她万般珍贵地双手捧着。
想到自己因为怀疑他,就全盘否定了他为她做过的所有,她好后悔,好心疼。
就算他一开始真的是为了心头血千方百计将她带回幽府又如何?
后来,发生了云中王和弟弟小曜的事,还不足以证明他为的已经不只是心头血了吗?
更别提,一直以来,他虽是对她恶声恶气,哪怕被她那般质疑,哪怕那日她在他启程去西凉之日跟他要休书,他也不曾真正对她动怒过,只是说着威胁她的话。
仔细想来,从头到尾,他真的从未舍得伤害过她,甚至……
她此刻才明白,那夜在轿子里,他说要将他奖励给她的话,是在跟她求和,又拉不下脸来。
不会了,再也不会这样了。
等他回来,她只要他一句,是否真心相待就够了。
当初的不为妾是因为亲眼见过为妾的母亲如何耍尽手段争宠,而今,子冉虽是冲动了些,但以她干脆利落的个性,再碰上她这般温淡如水的,只怕想吵也吵不起来,何况,她也不是母亲,子冉也不是大娘。
既然他放不下骄傲,那就让她来吧。
有时候,为爱放下一切坚持,不可耻,总得有一方低头的不是?
想通后,风挽裳停下脚步抬头看天,只觉整个天空都异常的蓝,晴空万里,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忽然,旁边的假山伸出一只小手拉扯她的裙子。
她吓了一跳,顺着那只手看去,登时瞠目。
居然是小皇帝!
听说,这小皇帝病了好几个月了,估计太后也懒得管他,顶多也就时不时让太医去给他瞧瞧。
“嘘!”小皇帝瞥了眼前面带路的太监,招手让她一起躲到假山后。
风挽裳让皎月先跟上去应付那个太监,皎月犹豫了下,也只能如此。
跟着小皇帝缩到假山
后,她看向他,这红扑扑的小脸蛋哪有半点生病的样子。
还是,已经好了?
而且,他身上还穿着明黄色的中衣,应是一下床就跑出来了,看着稚嫩的脸,不由得生了疼惜之心,抬手探他的额,“皇上,你这小身子跑出来也不怕着凉。”
“诶呀!朕没病!”小皇帝不耐烦地拿下她的手。
果然,是装的,她可不认为他这么小就懂得装病保命了,可不是人人都是顾玦,那么小就懂得生存之道。
“那皇上何故在此?”她悄声问,看他拉着她的手,往外边探头探脑的样子,真是可爱。
“笨!当然是找你!”小皇帝回头嫌弃地瞪她一眼,继续望风。
风挽裳皱眉,这语气,怎么有些像顾玦嫌弃她时的样子?
瞧她,真是思念过度了,无时无刻都能想得到他。
“好了,快走!”小皇帝确定足够安全后,拉着她就跑。
“皇上要带妾身去哪儿?”风挽裳只能被动地跟着走,还好小孩子跑得不快,她几乎不用跑,否则怕是会累着肚子里的孩子。
“朕带你去看好玩的。”
遇到巡逻的禁军,小皇帝停下来,顺便回答她,等巡逻的禁军一过去,又拉着她使劲冲冲冲。
风挽裳只觉得自己遇上了脱缰的小皇帝,要一发不可收拾的直觉。
很快,在小皇帝一路谨慎地带领下,他们安然无恙地回到小皇帝的寝宫。
皇帝的寝宫自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蟠龙随处可见。
他们进来后,刚好有人进来,小皇帝很机灵地将她塞到龙床底下,仓促间,用力把她的头往里按,害得她撞上床,只怕要冒好几个包。
然后,小皇帝连鞋都顾不上脱,迅速跳上那张躺他十个人都绰绰有余的龙床,盖被子装睡。
进来的人看了看,又出去了。
几乎是门一关上,小皇帝立即从床上跳下来,也跟着爬进床底。
她惊,“皇上,您也进来了,待会又有人进来怎么办?”
她以为小皇帝要交代她什么才特地去找她,将她带过来的,哪里知晓是要躲在床底下,这,弄不好,会惹火上身。
“放心吧,朕装了快两个月的病了,他们早就烦了,几乎是每隔半个时辰进来看一次,不会被发现的。”小皇帝老气横秋地说。
确实,小皇帝也不过是太后的傀儡,只要他妨碍不到太后,就不会有人管他。
她看着小皇帝仗着身子灵活转来转去,左摸摸,右摸摸,好像在找什么,便忍不住问,“那是谁教您装病的。”
“九千岁啊。”小皇帝不假思索地回答。
风挽裳却震惊不已,是他教的?
难怪!
真的没想到他一直暗中护着小皇帝,以他所能想到的方法,真是叫人意外。
“那你还说他坏,还说他很可怕。”忍不住想要维护自己的夫君。
小皇帝回头,咬手指,想了想,说,“还是很坏,他说朕要是不装病,就让小雪球咬死朕,哼!朕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被一只小狐狸咬死!”
风挽裳暗笑,小小年纪还懂得何为男子汉大丈夫了。
她本来想为自己的夫君说话的,但是想了想,让小皇帝继续怕他才不至于露出破绽,于是,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
但是,她看不懂小皇帝在找什么,在龙床底下,又能做什么,莫非是嫌闷,拉她来聊天解闷吗?
这是皇宫,多待一下就多一份危险,何况,而今顾玦又不在天都,即使有薄晏舟,但薄晏舟要帮也只能暗着帮,不能明着来,一旦出事,没人保得了自己。
正当打算开口问清楚时,忽然,咔的一声细响,吓了她一跳。
“开了开了。”小皇帝按耐不住兴奋地小声欢呼。
风挽裳却是傻眼了,原本平平的地板上忽然向上打开,出现一个缺口,一个通往未知的路的缺口。
这皇帝的寝宫竟然有机关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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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朕厉害吧?这也是朕装病这些日子以来最大的发现!”小皇帝自豪地说。
“皇上是如何发现的?”风挽裳谨慎地往外看了看。
“朕有时候太无聊就只能躲着那些死太监玩了,这里朕都躲了好多次了,没想到有一次不知道碰到哪儿,这地就自动开门了,朕没跟别人说,只跟你说。”小皇帝一脸莫大恩赐的模样,这些年来的皇帝生涯也算没白当。
风挽裳看向他方才摸过的地方,打开的地方是在龙床支架的角落里,那里有一处凹凸,轻轻往里一按,便可打开这密道之门。
想必,当初修这暗道之门的人想的就是,龙床没人敢随便乱动,也没人会有事无事钻到龙床底下。
会不会,就连太后也不知晓皇帝的寝宫里有这么一道密道之门?
“你陪朕下去。”小皇帝发号施令。
风挽裳有些为难,无意中知晓有这么一条暗道也就算了,她不想知晓里边在做什么,知多祸多。
她的手抚上小腹,“皇上,妾身身子有些不适,可否……”
“先陪朕下去看完再不适!”小皇帝一副免谈的样子,这会才瞧见她手上拿的小盒子,一把抢了过来。
“诶……”风挽裳出声,但是已经来不及,小皇帝已经看到里边的蜜饯了,总不能跟皇帝抢。
“哼!朕都带你来做这么好玩的事了,你有好东西吃居然不拿出来!真是不把朕放眼里!”小皇帝训斥,边拿起一颗蜜饯塞嘴里,一咬,酸得两道小眉毛皱得好不可爱。
可是,这么好玩的事,她委实不想玩,也没命玩,何况,而今,她是两个人的身子。
“妾身……”
“算了算了,看在还算好吃的份上,朕放过你了。”小皇帝摆摆手,适应了那股酸味后,越吃越起劲,还边往暗门不断地使眼色。
无奈,她只好认命,往门里边看了下,黑漆漆一片,“皇上,您先等一下。”
她钻出床底,先是从照亮寝宫的那层层烛火架上取了一盏烛火,顺手取了放在底下的火折子,打算钻回床底之前,看了眼龙床,迅速把枕头放到被子底下,伪装成有人在床上的样子,以防万一。
带着烛火回到床底,一下子将整个床底照亮,也照亮了里边的暗道。
还好,是下滑的入口,而非跳,若是得跳下去,她可跳不了。
可是,真的要下去吗?这条路通往哪里都是未知,万一刚好底下有人,岂不是自掘坟墓?
“女人就是婆妈!”小皇帝合上小盒子,塞给她,从她手里夺过烛火。
风挽裳不由得嘴角微微抽搐。
莫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脱缰的小皇帝说话真的有点儿像他。
小皇帝一坐下,小心地往前靠近了些,再微一用力,整个身子便往下滑了。
小皇帝都自告奋勇下去了,她也只能遵命地硬着头皮跟上了。
取出火折子,吹着,然后坐下,顺着入口往里滑去,不是很陡,所以下滑的速度尚算平稳。
“你走前面!”
刚站起来,小皇帝就主动站到她身后,推着她走,明明害怕,却硬是装出皇帝的派头,真不可爱。
担心他拿着那盏烛火会让蜡烛滴到身上,又或者烧着自己,她熄掉火折子,接过他手里的烛火,牵起他的手。
然,那只小手僵硬地缩了一下,她讶然,低头看他,以为他是嫌自己冒犯了,赶忙松手,但是,她在那双纯真的眼睛里看到的不是嫌弃,而是受宠若惊,以及,一丝丝泪光。
这孩子六岁入宫,而今也差不多六个年头了,听闻他的双亲在他入宫为帝后不久,便被太后以某种罪名诛杀了。
这么小的孩子,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从未得到过一丝温暖,每日除了听话就是听话,每一日都是在担惊受怕中度过,真是难为他了。
“皇上,真对不住,妾身一时害怕。”她聪明地说。
脱缰的小皇帝同样也是好面子得很,如此说不止让他没法怪罪,若他还想让她牵他的手,也有台阶下了。
“哼!女人就是胆小!朕就委屈些
,给你牵吧。”
果然,很施恩的口吻,可是那张小脸却是笑得很开心,纯真的双眸里也是星光闪闪。
风挽裳轻笑,紧紧牵住他递过来的小手,然后,带着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暗道不是很窄,约可并排三人行,从两边的石壁来看,有些地方已有青苔爬上,可见此暗道存在的年代已久。
前方伸手不见五指,一大一小靠着一盏小小的烛火蹑手蹑脚地往前探索。
也数不清拐了几个弯,终于,前面隐隐传来一丝丝亮光,风挽裳立即停下脚步,小皇帝也吓得扑入她怀里,抱得她紧紧的。
仔细静听前方,见没动静传来,她这才敢带着小皇帝重新往前走,可是,在后面的小皇帝用力抓着她的衣服,几乎变成是她拖着他走了。
腾出双手的她,小心翼翼地护着在行走间因为晃动而忽明忽灭的烛火,越是往前走,就分外紧张,手心已然出汗。
“不去了,不去了,我们回去。”小皇帝拉扯她的衣裳,几乎是带着哭腔,小小声地要求。
她把烛火往他脸上一照,怕得小脸都有些白了,小嘴也委屈地微微撅着,明明害怕得很,却还是嘴硬地说,“朕不是怕,朕是走累了,回去谢谢,改日再来。”
风挽裳暗笑,又扭头往前方看了看。
他们也走了好一会儿了,还未走到尽头,也不知道通往何处,既然小皇帝受不了了,那就回去吧,她也不是非要走到底不可。
何况,前方凶险不知,还是别冒这个险了。
看着这个不肯承认害怕的孩子,不由得蹲下身,柔声细语地安抚,“皇上,害怕并没有什么,妾身也怕。妾身这么大个人了都害怕,何况是皇上您还这么小,不信你看。”把出汗的手心给他看。
小皇帝摸了下她的手,嫌弃地往自己身上擦了擦,别扭地转身就走,“就是害怕嘛。”
很小,很小的声音,几不可闻,但是,风挽裳还是听到了。
她笑着起身跟上去。
然而,就在这时,前方忽然有谈话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而且,她好像还听到了顾玦的名字……---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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