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听得出霍靖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这是他交代的?
心里,一阵慌乱。
是真的,她好像真的弄错了。
“是啊,爷离开前特地交代的,夫人当时已知晓这小雪球不能落入他人之手,所以只能奴才暂时看管着了,只是没想到奴才一转身,他就跑到夫人这边来了,看来也同我们一样懂得认准自个的主母呢。”霍靖别有深意地说,不知这样说,她能否听懂?
自从子冉姑娘的身份曝光后,爷和夫人关心不是很好,甚至,爷今日要动身去西凉,夫人也没送,听说,又吵起来了。
爷上马车时,脸色可真的不太好看。
风挽裳无心思去想霍靖话里的深意,她看向他,紧张地问,“霍总管,下雨那日,爷亲自送来的药是谁熬的?”
“是爷亲自熬的,奴才说要熬,爷不让。”霍靖很认真地回答,这事可马虎不得。
“他,亲自熬的?”震惊地倒退一步,风挽裳脸色更加苍白,几乎是没有勇气地追问,“可知,那是何药?”
霍靖看到她如梦初醒的样子,不由得长叹一声,“夫人,您来到爷身边也有半年了,以您的善解人意,您还不了解爷吗?爷若是要打掉您肚子里的孩子,又何须亲自熬药?即便是真的,您可曾想过,也许这背后有不得已的苦衷?还是……您也像外边的人那样看待爷?残暴不仁,杀人如麻?包括对自己的亲身骨血?”
一番话说得风挽裳无地自容,“可是,他为何不解释?”
“这,您得问爷。”他无法替主子回答,而且,爷不只不爱解释,也不爱别人替他解释。
“真是的,怎就养成这样的性子,猜又猜不着,别人会很累的。”风挽裳气恼地小声埋怨。
霍靖倒是听出几分宠溺来,不由得宽心地笑了,“辛苦夫人了。”
他相信,不管爷变成何种样子,不管爷做了什么事,夫人最后都会原谅爷的,因为夫人有一颗最柔软的心。
有些调侃的话,风挽裳脸上升起一层薄红,也更加确定了,
等他回来,把一切问清楚的原因!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错过,再也没有机会问。
※
等啊等,日夜更迭地等。
一晃眼,一个月过去,春夏交替。
没了九千岁的天都,就好像是失去镇-压邪祟的神,原本因为惧怕九千岁而过分平静的天都,不再平静。
过去不得不安分的那些恶人在九千岁离开天都后,就像是得到释放的猛兽,盗窃、烧杀掳掠等事件频频发生。
可是,愚昧的天都百姓们却始终没有想过,过去的平静生活正因为人人惧怕那个残暴不仁的九千岁,才得以平静。
缉异司也越发过分,尤其是在被九千岁几番修理之后,在钟子骞的带领下,整个天都笼罩在一种人人自危的阴霾里。
醉心坊和幽府之所以还能好好的,是因为风挽裳和万千绝的功劳。
但是,再好,始终有人欺负她是一介女流之辈,尤其是在她被曝出并非九千岁正妻之事,紧接着她与别的男人苟合,落了不贞的骂名后,那些人更加肆无忌惮,变本加厉。
凉凉的轻风把湖里的荷香吹进亭子里。
亭子里,美丽的女子单手支额,闭眸假寐,长而翘的两扇睫毛轻轻阖起,秀气的柳眉微皱,好似在假寐中思索着什么。
一阵快而轻的脚步由远而近,两扇动人的长睫微微颤动,缓缓打开,就像是蝴蝶展翅般灵动。
她调整坐姿,看向亭子外,是素娘,神色凝重。
她不免一阵头疼,大约已知晓她的来意。
“夫人,他们又来了。”
果然,是缉异司的人。
半个月以前他们还算安分,可这半个月来,他们开始时不时上门找茬,前几次,万千绝还能派人来赶人,但,次数一多,便被人状告说是以权谋私。
万千绝终究没有九千岁的权利,没有九千岁一出现就能将人吓软腿的威力。
没有了九千岁的天都,不平静了。
没有了九千岁的醉心坊,也没法平静。
那些缉异卫似乎是要为之前九千岁修理他们之事报仇雪耻,不停地上门以各种方法找麻烦。
这不,今日又来了。
风挽裳头疼地揉揉眉心,“这次来了几人?”
“五个,正想法子非礼坊里的舞伶。”素娘有些担心她的身子状况。
起初她们都以为是缉异司发现她们在留意他们了,后来发现不是,那些人就是纯粹来找麻烦,纯心不让人好过的。
“缉异司指挥使钟子骞确定还在吗?”她每日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在呢,几个时辰前带人出了趟天都,说是某个村有异族藏身,便带人去缉捕,只差没将整个村子的人都抓回来问审了,此刻,已回到缉异司。”素娘详细地禀报。
风挽裳放心地点点头,钟子骞还在天都就好。
论近年来的仇恨,应是没有人比得上钟子骞,她就担心这钟子骞趁机派人刺杀。
“随我出去看看。”她起身,皎月刚好沏好热茶回来,赶紧放下茶壶,跟上。
醉心坊前堂,歌舞已不得不停下,客人也做了鸟兽散。
而今的天都,换成人人对缉异卫闻风丧胆了。
几名便服穿着的男子正轻薄着舞坊里的舞伶,醉心坊旨在跳舞给人看,久而久之自是也培养出了这些舞伶的一些傲骨,因为反抗,反而惹来他们更邪恶的动作。
“住手!”她上前,冷喝。
声音不高,甚至是柔和的,却带着不可忽视的威慑。
那几个缉异卫停手,缓缓回过身来,“哟!这不是千岁小夫人嘛,您的大名小的们可是如雷贯耳,趁着九千岁不在,小夫人要不要……”
擦掌霍霍,流里流气。
托他们缉异卫的福,风挽裳早已习惯了这种羞辱的话,她淡然轻笑,“素娘,这次来的又是哪几个人,都做了些什么,都吃了什么,可有付钱,都记下了吗?”
“回夫人,已有人暗中记着了。”素娘从善如流地配合。
早已听说有人在暗中画下他们缉异卫的画像,几个人的目光纷纷四下搜索了一番,随即嗤笑,“记下又如何,想等九千岁回来找我们算账吗,可惜啊,他……”
正说着,其他几个拉扯的拉扯,用手肘顶撞的顶撞,没让他继续说下去。
风挽裳登时皱眉,总觉得此人未说完的话很不好,莫非,是顾玦出了事?
几乎是数着日子过的她,清楚的记得他走了一个月零六天了,按理,应该早已到西凉了,若是顺利的话,也在回程的路上了。
“你们都在这里做什么?”门口传来低沉冷冽的嗓音。
是萧璟棠。
风挽裳收敛起满心不安,淡淡地看向萧璟棠。
几乎是萧璟棠一出现在醉心坊,所有人都认为他们又重归于好了,尤其是而今九千岁不在天都,总之闲言碎语不断。
有的还暗中猜测,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为了避嫌,她已经让他不要来了,他却还是出现。
那些缉异卫不知是看在他还是驸马的份上,还是看在他曾经是缉异司指挥使的份上,总之,他一出现,他们都会不情不愿地离去,还醉心坊一个清静。
但是,这一次显然不起作用。
那几个人不怕他,甚至是不认得他,上前叫嚣。
“你又是哪一个?是千岁小夫人的第几个入幕之宾?”
显然,这几个是新入缉异司的。
“萧璟棠。”萧璟棠负手走到风挽裳身边,报上姓名,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把生皮就要打出去,但是,被人挡下。
他不解地看向伸手阻止他的女子。
风挽裳淡淡一笑,收回手,“若要动用武力,我这儿也不差。只是,今日打走他们,明日还会有别的来,整日打打杀杀,我这醉心坊还要不要开门做生意了。”
她说得不疾不徐,很沉稳,他几乎以为站在眼前的是一个精明的商人。
“可是,挽挽……”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不想他不在的时候,需要靠别的男人来解决。他不喜,我也不愿。”风挽裳始终淡笑面对他,看似熟,却又疏离得很。
“怎样,给大爷几个报上大名来。”一男子踩上凳子,得意地挑衅。
风挽裳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转身问皎月,“昨日递进宫凑请太后恩准我入宫看望子冉的折子,可有消息了?”
一听到太后,那五个人立即停下所有叫嚣,屏息以待。
皎月冷扫了眼那几个人,“回夫人,刚有消息传来,太后准了。”
“当真?那我得赶紧回去好好收拾、收拾自己。”风挽裳欣喜,抬手摸了摸云鬓,对萧璟棠抱歉地微微颔首,转身,迫不及待地回去收拾,进宫。
那几个人一听到她要入宫,唯恐她告状,便灰溜溜地走了。
他们一走,风挽裳从通往后堂的角落走出来,看着他们狼狈离开的背影,总算松了一口气。
“皎月,你去打听打听,消息是否可传回府里了。”递折子凑请是真的。
虽说万千绝每次都说子冉很好,但她还是觉得有必要入宫去看望一下,以及,沈离醉。
“夫人,奴婢方才说的是真的,太后确实准了。”皎月平板无波地说。
风挽裳微微讶异,没想到皎月的回答是真的。
倒也是,她这个小妾作为妹妹入宫去探望姐姐,太后没什么好不准的。
“那回去换身衣裳就进宫。”她当下决定,刻不容缓。
被有意地无视,萧璟棠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黯然离去。
……
皎月张罗了顾玦平时入宫的轿子给她坐,守宫门的看到是九千岁的轿子还愣了下,似乎是以为一个多月未见的轿子突然出现,是九千岁回来了,直到轿子已经进了一半的宫门,他们才想起要拦,确认了身份后才放行。
按照顾玦的要求,子冉住的是司礼监,
他平时在宫里的落榻处。
他想得很周到,即使是在宫里为人质,也要住的是他自己人的地方里。
她不是九千岁,而今也从千岁夫人沦为小夫人,自是没有步撵来接,两人跟着早已在宫门口接待的太监往司礼监走去。
司礼监她来过几次,路,基本还熟悉。
很快,他们来到司礼监,但是,一踏入司礼监,她很明显感觉到今时的司礼监并非当初自己所看到的司礼监了。
这里的太监,不再是只顾着埋头尽忠,而是换成了许多可以做眼线的人。
她与皎月交换了个眼神,主仆俩更加小心地跟在那太监身后走。
绕过司礼监,往后边的寝殿走去,倏然,一个人深深低着头从里边出来,不慎撞上她。
她第一反应是侧身避开,只撞到了肩膀。
不疼,但也足以引人注意了。
她捂着肩膀抬头看去,看到的是一个戴着一只黑色眼罩的男子,独眼,昂长七尺,若非他过于清秀的面庞,倒是颇有几分江洋大盗的模样。
“对不住。”那人躬身对她赔礼道歉。
“无妨,这里是司礼监,那你是……”
“小的不才,只是一名略懂歧黄之术的大夫,有幸被派来诊治千岁夫人。”那人战战兢兢地回话。
这声音,有几分熟悉;这句话,她好似在哪儿见过……---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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