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看中他看不见,才找上他的。
“不碍事,不碍事,姑娘也不是故意的。”老大夫大度地摆手道。
风挽裳沮丧地叹息,“都怪我这身子不争气,成婚多年,未能给夫家添一儿一女,所以心烦意乱下才不小心撞了老大夫您。”
原谅她跟老人家撒谎了,因为她得让他主动替她把脉啊。
“啊,原来是妇人,不是姑娘。你若不介意,不妨让老朽瞧瞧?”老大夫道。
风挽裳自然是乐意,抓来他的手放在自己的皓腕上。
老大夫找准脉搏,仔细为她把脉,摸着下巴的白胡须,面部表情时而拧眉,时而不可思议的样子。
风挽裳的心提到嗓子眼,但愿只是她多虑了。
若是有了身孕,她该如何解释,一直喝避子药的她竟怀了身孕?
而且,作为一个太监的女人,怎可能怀得了孩子。
终于,老大夫收手,耐人寻味地点了点头,“无需烦乱,依老朽方才把脉所见,您已有喜。”
恍如晴天霹雳。
听到这个结果,虽在来之前早做了心理准备,可是而今证实了,她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小手轻轻抚上小腹,心中百感交集。
她是很想要一个孩子没错,可是,为何偏偏是这个时候?
她一直都有喝避子药,不可能怀上孩子的,这个,有皎月作证,还有罐子里的莲子作证。
他也说过,他是太监,还不适合要孩子,断不可能给她喝的不是避子药。
那,这个孩子是如何怀上的?
她真的百思不解。
“这位夫人,您可还在?”老大夫没听到声音,便伸手摸索。
“在。”风挽裳声音微哑地回应。
“您脉象有些许不稳,想必是近来情绪波动过大,老朽劝您最好去抓副安胎药。”
“好,谢谢您了。”风挽裳瞧见皎月回来了,赶紧拿出几枚碎银塞到他手里,然后扶他起身,再细心地帮他把导盲棍塞到他手里。
老大夫笑着转身走了,皎月端着一碗茶过来,只看得到他一步步离开的背影。
“老人家急着去摆摊,他好像是大夫。”风挽裳回身,对皎月淡淡地解释。
皎月看了看老人家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上那碗茶,果断递出。
风挽裳轻笑,“你喝吧。”
然后,转身,往来时路折回,心事重重。
皎月皱了皱眉,为了不让自己白跑一趟,只好昂头喝了,然后,将碗往后随手一抛,跟上。
※
风和日丽,临近午时。
四月的荷,开得很美,饱满的骨朵,以及盛开的荷,淡淡清香扑鼻而来,蜻蜓与蝴蝶在荷塘里争相飞舞。
亭子里坐着一个纤巧女子,穿着月白色缎裳,腰间束着纹腰带,腰带坠着精致丝绦,手捧书册,细白葱指轻轻翻阅,清雅而宁静,让人不忍心打扰。
可是,偏偏有不识趣的。
万千绝冷冷地从后门走进来。
“夫人,爷前来接您回府。”他站在亭子外,恭恭敬敬地拱手。
风挽裳停下翻阅的动作,愕然。
他这会怎会来接她?平日这时候,是他在宫里最忙碌的时候啊。
她还未想到要该如何开口说自己怀了身孕的事,他却已出现在面前了。
她很清楚,这个孩子,即便来得再不是时候,来得太玄妙,她也会保护好他,将他安然生下。
可是,他若是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会不会为了大局着想,要她打掉孩子?
想到这个可能,她顿觉得全身发冷。
她很清楚,若真的为了大局,没得选择。
毕竟,倘若被人知晓,他过去所承受的一切全都白费。
“夫人,爷在外头的轿子里等您。”万千绝看到她失神,不由得重复说一遍。
风挽裳回过神来,放下手上的舞衣图册,竟觉得指尖都是冰凉冰凉的。
“夫人,您没事吧?”看到她脸色突然变得很苍白,皎月担心地问。
“无碍。”她露出淡淡的微笑,让皎月把桌上的书册收拾了,自己则是跟着万千绝往后门走去。
走出后门,看到那顶尊贵的轿子,她不由得紧张起来,袖子下的小手悄然握成拳。
万千绝上前撩起轿帘,她便看到他坐在轿子里,慵懒地倚靠轿壁,凤眸假寐。
窝在他腿上的小雪球一看到她,立即从他腿上跳下来,朝她跑来。
她蹲下身抱起它,弯腰进轿子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怀有身孕不宜太过于亲近有皮毛的小动物。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小雪球,为难归为难,坐下的时候,还是将它放在地上。
轿子四平八稳地抬起,小小的一团雪球也还是险些翻滚,它好不容易坐稳,墨绿的眼眸哀怨地瞪她,活像是被遗弃了。
身边的男子徐徐睁开一双凤眸,早已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难得的,他弯腰抱起小雪球,修长如玉精雕的手轻柔地安抚它的委屈。
是怎样,连小雪球都嫌弃了?
小雪球感觉到主人的疼爱,开心地蹭啊蹭,甚至在主人的腿上翻滚起来,身子娇小的好处。
轿子在平稳地行走,轿子里谁也没说话。
风挽裳正襟危坐,端庄得像一尊雕像,袖子下的手指扭绞在一起。
她犹豫着要不要跟他说,说了又害怕是她无法接受的结果。
试探?
不,他那么聪明,那么了解她,一旦开口试探,必定就意味着要让他知道了。
顾玦用余光冷冷看她,完全可以感觉到坐在身边的她,身子绷得有多紧。
好像回到了最初的模样,怕他,怕得不成样。
而今,不是怕,只是恶心,恶心到不愿他靠近。
眸色沉了沉,忍无可忍,他放掉怀里的小雪球,一把将她扯过来。
风挽裳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轿子也大幅度地颠了下,也许是母性本能,她吓得脸色
惨白,双手紧抓他的肩膀,死白的脸色俨如刚经过一场劫难。
“绷这么紧,是要爷替你放松放松吗?”他的手霸道地环上她的纤腰,低头凑近她白皙的脖颈,嗅着属于她身上的馨香。
“别……”风挽裳害怕地推拒,老大夫也说了脉象不稳,她还不知该如何买安胎药来喝呢。
“嗯?”俊脸抬起,浓眉不悦地蹙起。
“请爷放妾身坐好。”她勇敢地直视他,要求。
声音还是细细柔柔的,却多了一丝倔强。
“爷为何要?”他挑眉,抱她抱得更紧,温热的气息已经贴上她的颈畔。
“……”风挽裳无语,皱眉。
他若不放,她还能咬他不成?
咬他,只怕痛的还是自己的牙齿。
他从来都是霸道的,哪次容得她说过一个‘不’字了。
叹息,她的目光看向轿窗外,透着摇曳的窗帘看一闪而过的景物。
“爷准你的目光离开了吗?”大手扣住她的后脑,逼她低头看他,嗓音阴柔徐徐的说,“还是需要爷做些什么,才能让你看着爷?”
闻言,风挽裳吓得身子更加僵硬,无奈,只好同他说话,“爷接妾身回去做什么?”
他似是满意她的愿意攀谈,搂在腰间的手劲松了些许,也没了要亲热的意思,只是抱着她,看着她,“带你回去用午膳。”
她感到惊奇地拧眉。
“子冉说要一起吃顿饭,爷觉得也应该。”
原来是子冉要求的。
一起吃顿饭?
为何她觉得这顿饭像是一家子的团圆饭?
一家子?
是啊,子冉的身份是他的妻子,而她是他的妾,似乎,的确,算是一家人。
他觉得也应该,是想要用这顿饭来表示,他们是一家人的意思?
表示她将要同子冉一起服侍他?
“爷……”
算了,她再如何说,在他那里都成了是为了正妻的位置。
“嗯?”他挑眉看她。
“没什么。”她淡淡别开视线。
她想说,她宁可他让她让出正妻的位置给子冉,也不愿在不知不觉中就成了他的妾。
“小挽儿,爷不管你如何不喜欢,但是,在子冉面前,不许闹,懂吗?”他撩起她的一络发丝缠绕指间,柔声交代。
她怔怔地看着他,心尖刺痛。
他以为她会跟子冉闹,要子冉让出正妻的位置?
少有的愤怒袭上心头,她用力挣扎起身,“爷真的以为妾身是为了正妻这个身份吗?妾身为的是什么,爷会不懂吗?”
他也用力圈紧她的腰身,微凉的手指抚上她的脸,“想哪儿去了,爷是要你像过去一样,做爷柔顺乖巧的小挽儿,让爷好好疼着,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