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
“嗯?”顾玦回头,有些讶异向来安静、淡然的她会突然开口,见到她局促的样子,淡淡地道,“说。”
风挽裳走出书案,语气平静地说,“爷,您说过要抓到云中王给妾身出气的。溲”
霍靖惊呆,面部抽搐恧。
都什么时候了,她居然还惦记这事!
莫非是他看错了,她就那些只懂得争风吃醋、恃宠而骄的女人一般?
顾玦唇角慢慢地上扬,凝视她的凤眸里流泻出点点柔光,“你倒是聪明。”
什么聪明?
爷莫不是在这时候还想要满足她吧?
“爷……”
顾玦摆手打断霍靖,缓步走到她面前,俯首,轻轻抬起她的脸,“怕吗?”
风挽裳抬眸,直视他的眼,微微摇头。
他看着她,手指轻抚她的脸颊,然后,缓缓低头,贴近她的唇瓣,柔声细语,“但是,爷不准。”
她微微愕住,以为他是大男人的尊严在作祟,便柔柔地劝说,“生死存亡之际,爷还要顾面子吗?”
“你何不想成,爷是不舍得让你受伤?”他握起她的手,手指轻捏过她犹如削葱根般的玉指,最后停在那根被划伤的手指上,来回摩裟。
不可否认,她的心在狂跳,不可抑制的狂跳,明知只是一句戏谑的话。
“妾身有自知之明。”她低头,淡淡地道。
“怎么?你不值得爷疼?”他托起她的脸,俯首,凝视。
她抬眼,一不小心望进他那深邃惑人的眼睛里,灵魂仿佛一下子被吸进去,那种灵魂颤动的感觉难以言喻。
微微别开脸,“爷,我们现在谈的不是这个。”
他又将她的脸转回来,俯首,一点点,一点点地靠近她的唇,在她以为他又要亲她的时候,他忽然说,“准了。”
她愣怔,半响才反应过来,“谢谢爷愿意相信妾身。”
霍靖犹如丈二和尚,完全摸不着头脑。
顾玦搂上佳人的肩膀转过身来对霍靖吩咐,凤眸却是灼热地凝视着她,“去让千绝准备一下,爷待会要给自己的女人出口气。”
出……出口气?
霍靖呆愣,爷当真要在这当口哄女人开心?
接收到凌厉的目光射来,他再操心,也只能躬身退下。
“难得能见到霍总管如此精彩的表情。”风挽裳淡笑。
可不是,霍靖平日里总是拘谨肃穆,方才那对她充满怨念的眼神,可谓是精彩。
“爷也难得见你露出如此轻松的神情。”
头顶上想起他戏谑的声音,她清眸微瞪了他一眼,脸红地垂下脸。
瞧女子低眉含笑的模样,男子唇角弧度一再加深……
※
夜幕降临,冬末的风依旧寒冽。
街上只余几盏灯火迎风摇曳,行人寥寥无几,尤其一入夜,天一黑便没人敢再靠近牌楼那里。
此时的牌楼,火光如昼,牌楼上的尸首还在,牌楼下的台子上的人也已奄奄一息,全身已是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正是换班时间,几名缉异卫正聚集在一边吃东西,完全没注意到一抹黑影鬼鬼祟祟、匆匆忙忙地靠近牌楼。
这人,身披黑色的连帽斗篷,刻意深低着头,让整张脸全都掩藏在斗篷帽里,一面留意着聚在那边只顾吃喝的缉异卫,一面加速靠近。
然而,只差一步就够得着台子,身后忽然响起声音——
“终于来了!抓起来!”就像是守候依旧终于等来猎物的兴奋。
“啪啦!”
聚在那边的缉异卫摔破茶碗,拔刀上前围攻。
黑色的身影僵硬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缉异卫上前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扯下他头上的斗篷帽子,然后,所有人都有一刹那的惊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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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不是‘他’,而是‘她’!
掩在斗篷下的是一张清雅脱俗的脸,小小的脸,眉目如画,小巧琼鼻,樱红小嘴,尤其,她此刻不惊不惧,淡然自若的样子透着别样的风情。
“原来是个小美人儿,说!来这做什么?”那人大声审问。
“各位大人,我只是前来寻东西的。”风挽裳镇定地解释。
“我们当然知道你是来寻东西的,寻亲的嘛!”那些缉异卫哄笑,随即,其中一人挥手,“把她吊起来,女人可比男人更适合当诱饵。这小脸蛋,这玲珑身子……”
那人的目光-淫-邪地落在她身上,风挽裳冷着眉目,依旧是极力为自己辩解,“我真的只是来寻东西的,白日我来这里看了热闹,东西就掉在这里了,那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
“哼!天黑来寻东西?当我们是傻子吗?吊起来!把消息发出去!派人去禀报指挥使大人!”为首的那人连下命令。
很快,一根粗绳从牌楼那延伸过来,两个缉异卫将风挽裳拖上台,把她的双手绑在头顶之上。
她看向倒在台上早已被打得只剩一口气的那个异族人,那人忽然睁开眼看她,她吓了一跳。
满脸血,忽然睁眼,怎不吓人。
她以为他想表示什么,但是,他只是很艰难、很艰难地咧嘴,对她微微一笑,然后,那双眼缓缓阖上,嘴角带着笑意。
她知道,这双眼永远也不会再睁开了,永远。
寒风吹来,吹起那人散乱的发,悲惨、凄凉。
倏然,那绳子将她从后吊起,她吓得惊叫出声,“啊——各位大人,我真的只是来寻东西的,你们不能这般对我!”
细白的皓腕承受着绳子的拉扯,很痛,也借由着这股痛,她喊得十分真的真,清眸余光悄悄瞥向不远处可看得见这里的雅楼。
是的,她就是那个能叫九千岁插手的理由。
挑这个换班的时辰来,就是料准了这时候的缉异卫不认得她,会断定她是为异族而来,继而将她抓起来……
距离牌楼最近的一间酒楼,二楼雅阁里,听着那吃痛声,立于窗前的男子,凤眸冷眯,俊脸阴沉骇人,尤其瞧见那纤弱的女子被那般粗鲁的吊起,双拳一点点攥紧。
更可恶的是,那群混蛋居然扯着吊着她的绳子摇来晃去,让本就只脚尖够得着地面的她更吃力,更痛苦。
“请爷一定要冷静,夫人之所以压抑住痛苦的声音,就是让爷您沉住气。”霍靖瞧见主子极为紧绷的脸色,赶紧战战兢兢地叮咛,就怕主子克制不住冲出去。
他总算明白风挽裳在缀锦楼里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不是恃宠而骄,而是要以身犯险,为他们这些异族争得喘息的机会。
爷向来沉着冷静,哪怕是‘她’也未曾让他如此面色紧绷过,而此时,看着外面那个女子受苦,他仿佛随时都会冲出去救人。
爷真的对她不一样,尤其今夜过后,只怕会更不一样,而幽府的人大约也会对她改观。
只是……这会不会又是一场苦肉计?一场让爷更加相信她,让幽府里所有人接纳她的苦肉计?
无论如何,对她,他还是无法完全相信。
……
不过是半柱香的功夫,却让人觉得好似千年之久。
终于,马蹄声划破这寂静寒冷的夜空。
已经被吊得手快要断掉的风挽裳松了一口气,但心里却有些沉重。
谁愿意与悉心教养了自己八年的人在这种情况下相见?
她心里对他还是存着感恩的,抛开心头血一说,他的确对她用足了心,请夫子教她识字,即便只是因为愧疚,也是恩。
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而今的她,忠于自己。
马还未听稳,萧璟棠就见自己的手下正在扯着绳子左右摇晃逗弄被吊在台上的女子,那女子一身黑色斗篷,深深低着头,一时间看不清她的面貌。
他蹙了蹙眉,为手下的散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