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进来的时候,杨雪媛正靠坐在病床上,用纸巾轻拭着嘴角残余的食物碎渣,看见他的身影,也没有任何的不自在,落落大方的笑着:“你怎么来了?”
徐暮川承认,哪怕是病到如此严重的杨雪媛,她的举手投足之间,也还是有她的独特韵味。她跟凌之娅算是一类人,知性大方有主见,所不同的是,凌之娅懂得取舍,懂的让自己全身而退,也同样懂得示弱,所以,凌之娅才会有今天那么美满的家庭。
可是杨雪媛,太执拗太要强,如果她早在他多次拒绝之后,可以放下对他的执念,那么,或许今天她也会跟凌之娅一样,有个疼她若命的老公,有个乖巧听话的孩子。
如此博学的人才,如此美好的年华,如此珍贵的生命,落得这样的下场,是老天的不公,也算是他的无情。
可是,每一个人都想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怦然心动,而他,也是早在多年前,心中就存了那样的影子。所以,杨雪媛再好,也撼动不了他的心。
徐暮川站立在中央,先是跟坤叔夫妇打了个招呼,而后才转向杨雪媛:“抱歉,昨天太忙了,抽不开身。”
昨天一整天都在处理潘永年的事情,即便徐暮川有心想要过来,也是分身乏术。
杨雪媛摇头,轻笑:“你有事尽管忙,我又不是巴着等你来看我。看得到得不到,心里岂不是更疙瘩的慌。”
这样的话,本是杨雪媛在卸下对面前这个男人的执念后,一句轻松的调侃。她是那种很爽朗的人,以前也少没跟医学院的男同学打交道,大家都是这么说说笑笑过去的。
可是,杨雪媛的话,却引来茹姨些微诡异的侧目。
徐暮川的余光似是有扑捉到这一幕,但他转过头去的时候,茹姨却是已经抱着保温盒去了里面的水池冲洗。
护士来叫家属过去拿药,茹姨在洗刷餐具,于是,坤叔随了过去。
病房的空间,只剩下长身玉立的徐暮川,还有病态严重的杨雪媛,两人相视一笑,杨雪媛有些神秘,有些窃喜的压着声音告诉徐暮川:“昨天我已经跟我爸妈说妥了,叫他们不准再去烦你和纪医生。”
“其实我的病,说到底你也无需负责任,我妈那人就转不过弯,老是揪着当初的事不放。所以,以后你也不需要因为心里有愧,天连天的跑来看我,我这病还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呢,你总不能为了看我,长期呆在b市不回去了吧,对不对?”
“说实话,我也挺烦我妈的,昨天要不是我以不配合治疗来威胁她,她还不愿意松口。不过呢,我也理解她的苦,说到底,是我这个做女儿的不孝啊!”
杨雪媛一会儿调侃一会儿伤感的,考虑到的,都是怕自己的病给徐暮川招来麻烦,还有,给父母带来绝望般的伤害。
之口未提的,是她自己。她始终对她的病,很平静,没有丝毫的抱怨,偶尔谈话间,还能感觉到,她因为终于辗转回到了自己的祖国,见到了自己想见的人,而带着欢喜。
徐暮川没有去问她,叶婧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送她回来的。对这些问题,刨根问底,其实也没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就纯粹些,让彼此见面的时候,只以朋友的身份,相谈。
对杨雪媛的话,徐暮川只是淡笑道谢。
他相信,她肯定是跟她父母提了,他也相信,依茹姨的那性子肯定是不依不挠的,他更相信,她真是跟她父母以不配合治疗的方式来反抗。
她是个很骄傲的人,不可能容许她的母亲死乞白赖的为她哀求得来他的感情,要不然,她当初在得知自己被感染的时候,也不会一走了之。
对杨雪媛,徐暮川不敢说自己没有丝毫的愧疚。如果那场手术,他再稳重一点,再细心一点,每一次传换各种器械的时候,都抬起头,好好交接,那今天,大概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茹姨出来的时候,徐暮川正好说起,市区往这边来的方向,有个很大型的农家庄,好像挺有意思,他打算今天带纪唯宁去玩玩,问杨雪媛有没有什么嘴馋的东西,他会打包好送过来。
杨雪媛倒还没怎么反应呢,茹姨却先是关心了起来:“农家庄?在哪个路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