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从来没有抱怨过,也从未主动提及……
快餐店里来了叽叽喳喳的几个中学生,远远地坐着,相互调笑的声音稍稍缓适了眼前沉寂而压抑的气氛。
沈卿来似兀自陷入了回忆。而我的眼睛,不知觉中已泛着淡淡的泪意……怕自己的情绪有放无收,而无法持续这场谈话,我只能赶紧转移话题。
“听说兄弟俩六岁第一次见面时,哥哥因为太过惊讶,二话没说,一巴掌就打在了弟弟的脸上……”
这一段不是沙明明查给我的,是那人说给我听的。只是他到目前都还不知道,挨打的那个并不是他,而恰恰是他动手打的人。
“那并不是打。”沈卿来轻声笑了出来,“他原本的想法是要摸一摸弟弟的脸,因为弟弟与他实在太像了,他怀疑自己是在照镜子。可是因为过于激动和震惊,他出手的力道没能控制好,所以看上去像是打。”
我暗里吐了口气,再次把话题打开,“是啊。你们兄弟俩感情那么好,他怎么会舍得打你。”
这由衷之言一经出口,我自己首先惊了惊,然而我预期中沈卿来的反驳声却并没有出来。
“即便沈妈妈的忧郁症已经痊愈,她却仍不愿意回到沈家与家人同住,一是因为她已经习惯了与小儿子两人相依为命的生活模式,更有原因,是她内心里对大儿子的愧疚情绪。虽然是病症所至,她仍旧觉得无法坦然面对大儿子。然而沈爸爸、年幼的沈小妹,年迈的沈爷爷都再三提出让沈妈妈母子回归,沈妈妈本不是不识大体的人,病愈了,便自然不能再借病推拒,于是提出让弟弟执掌家业这个要求,以为这条件沈家必定不会答应,那自己便能籍此理由拒回沈家。谁曾想,沈家从上到下,都没有反对。”
沈卿来苦笑着轻声接话,“因为都是沈家人,兄弟两个谁来执掌家业本就没有区别。在这一点上客观说来,妈妈的想法的确小气了些。只是,那也是她的一番心思——在她心里,小儿子永远都是瘦弱的、需要被保护的那个,她提那样的要求,潜意识里也是在为小儿子争取权益。”
我点点头,接着道:“而随着兄弟俩渐渐长大,哥哥沈卿来逐渐表现出了对商业运作的极强天赋与兴趣,弟弟沈临风却是个醉心于摄影与艺术设计的潇洒玩家,对从商半点兴趣都没有。由弟弟来执掌沈家家业,似乎不合适。沈家人看出端倪却从不明说,却是沈妈妈,眼见着越来越焦虑。兄弟两个对这一切自然也了然于心,他们两个都是特别孝顺的孩子,为了让母亲安心,弟弟依旧违心报读了商科,只将影像艺术作为辅修,却是因为对商科实在没有一点兴趣,第一年考试就挂了科。”
沈卿来静静听着,不置可否,嘴角却泛起一丝柔和的笑意。我的嘴角在此刻也抑不住地微微上扬——那人干净清逸的学生模样,似乎已跃然于我脑海里。
“弟弟无奈,只有向哥哥救助。哥哥既心疼弟弟,也怕母亲失望,居然利用自己挤出的多余时间替弟弟去念他的专业课,帮他修学分,在考试之前给他进行填鸭式的辅导,甚至代替他参加过好多重大的赛试……若不是哥哥的参与,弟弟想要以优等成绩从商科毕业,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沈卿来轻笑,“这些事,如果不是有一次弟弟喝醉酒在同学聚会上说漏了嘴,别人是永远都不可能知道的。念大学期间,周围的人从没看出去弟弟班上听课的那个,大多数其实都是哥哥,他们甚至连一点怀疑都没有过。”
我挑了挑唇,强压下心里那股悸动,继续说。
“毕业以后,哥哥没有借助任何家庭背景,没有利用现有的资源,纯粹依靠他自己的实力与几个志同道和的朋友成立了一家珠宝设计公司,由他来负责公司运作。没有多久,那家公司便以珠宝界新锐的姿态占领了一席之地。你知道么?”我看向对面的男人,“阿来曾经对我说过,我们的结婚戒指,他要亲自设计。”
沈卿来闻言似乎有些微讶,随即又了然的无声笑了。
我却突然鼻子发酸起来。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一模一样的一张脸了视线,“你知道么?我一直在等他亲自设计出戒指来为我戴上呢。我……已经等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