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临风这才认为简慈下午那句形容“月亮大”的话所言非虚。就这么躺在屋顶上看月亮,视线毫无遮挡,的确会有种“此处的月亮比别处大”的视角错觉。
空气清朗,桂芬芳馥郁,沁人心脾。小院的角落里,那颗老银杏肃然而立,银色的月光倾泄在它繁茂的叶冠上,犹如给它镀上一层银霜。阔大的枝叶咝咝啦啦轻响,是夜风拂过的痕迹。
年轻的男女在天幕下赏月,两人都是双手交叠枕在脑后的姿势。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抬抬肘碰一碰她的肘弯,
“一颗草在哪儿呢?你把它留在w市的公寓里了?”
她未曾料到他这时候会提起那盆薄荷,顿了顿才说溲:
“一颗草如果知道一个人正在关注它的芳踪,一定会高兴得成精的。它可不就在我水阁的窗台上么。”
他回忆了一会儿。下午自己在窗口站着擦头发的时候,视角左下方的确有盆绿叶植物。只是当时他有些心潮澎湃,没有关注它物的多余情绪。
他又问:
“你到哪儿都带着一颗草吗?你为什么独独喜欢薄荷?”
她心尖一动,缓缓地说:
“也不是。之前我去影视城给穆静当了一周的艺人助理,那次就没带它。但是这次离开w市一个月,太久了,我不照顾它它会长不好的。恧”
她刻意忽略了第二个问题。
他也仿佛没留意,侧了个身枕着胳膊看她在月光下温良如玉的脸和时而扇动的长睫,轻声道:
“刚才吃饭的时候,你还问我为什么突然跑来青溪找你过中秋节呢……”
“唔?”她微微朝他的方向侧了侧脸。没明白他突然转换话题的意思。
他勾唇一笑,颀长的身子往她挪近一点点,
“因为我好容易才等到这个理直气壮的假期可以来见你……一颗草,它一个月没有你的照顾就会长不好;一个人,若是超过二十天见不着你就会病入膏肓了……”说着伸出手,怜爱地捏了捏她圆润的耳垂。
他的声音醇厚迷人,亲昵地荡漾在她耳畔,空气里的桂香也掩盖不住他呼吸里好闻的气息。她的耳根开始发热,怕他发现,赶紧偏了偏脑袋将耳垂从他指间脱出。目光从头顶那颗浑圆的明月上收回来,侧过脸,迎上月光下他亮如星辰的眼睛,
“是相思病么?”
他炽热地盯着她,看出了究竟——她的脸明明已经羞得发热,却仗着夜色的掩饰虚张声势地打趣他。
“不是。”他否定得一本正经,顿了顿说:“是阿兹海默症。”
她秀目一瞠,如遭雷轰。觉得他前一刻带给她的温馨浪漫和感动,这一秒被颠覆得七零八落。
又囧又气地翻起身来,她咬着牙朝他的脖子伸出双手,他脸上挂着得逞的笑,缩着脖子往外侧了个身,哈哈大笑着滚开了她的威胁范围。
她哪里料到这厮居然来这一招!又气又好笑地干脆爬起来,也不顾身在屋顶上行动多么不便,以四脚着地的姿态朝他移过去。她一心只想捉住他往死里掐。
他手长脚长,身手却甚为灵活。尽管躺着,却比立着的那个行动敏捷了不知多少倍。
她手脚并用地追上来,他不费吹灰之力抱臂一滚就又能甩她一小截距离。
……
月下的古镇民居屋顶上发生这样一幕,委实有些吓人且尴尬。可这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
她急了,傻劲儿上来,朝他大喝一声:
“兀那小贼哪里逃!”语休腾起身子,“嗖”地就朝他扑了过去……
他这回也是真的急了!这屋顶哪儿禁得住这傻姑娘这么冲动的大跳呀?!嘴里“哎哎哎”地喊着,暗自提了一口气坐直了,硬生生地接住了傻大姐扑过来的身体。
傻大姐被他搂进怀里的时候听他一声闷叫,终于意识到他硬生生地接着自己是为了防止屋顶垮踏。暗恼自己刚才确实有够缺心眼儿的。然而那股被他揶揄的气却还没完全压下去,终究还是鼓着腮在他怀里又掐又捏的。
“好啦好啦……让我解释给你听嘛!”
他呵呵笑着去捉她乱动的小手。
“不听不听!你这个坏蛋,你就是个阿兹海默!你阿慈海默得连我都不认了!”她双手被他制住,气得有些口不择言,一句话就那么吐出来了,心里一惊,手上的动作也就此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