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慌张遁去的身影,沈临风终于发出一连串愉悦的低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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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量的清水冲洗缓解了眼睛的刺痛,简慈站在镜子前挤眉弄眼了若干次,被戳的那只眼睛视物依然有些模糊,眼白也呈现出漂亮的粉红色。
叹了口气,镜子中的自己扫眉耷眼的。
说起来,她鲜少卷入这种勾心斗角的小是非里,此前更是在青溪古镇过了三年多类似于隐居的生活,对于穆芳菲这种大神级的“惯泼儿”,她既觉得不屑又觉得头疼溲。
尽管她到现在还不明白哪里得罪了穆芳菲,但是穆芳菲的矛头指向非常明显,并且来势汹汹,这一点就连沈临风也看出来了。
哪怕是沈临风字字铿锵地警告了穆芳菲让她不准再生事端,可是如果她俩真在一起共事,凭穆芳菲那样弯弯扭扭的心思和出神入化的演技,想要三天两头制造些妖蛾子的事儿来扰她一下,也挺让人恶心的不是?
搞文字工作的人,灵感和情绪尤其重要,真要是长期那么被闹腾,她肯定出不了好活儿恧。
回头她得跟沈临风说说。
看他能不能念在他们“姑侄一场”的情份上,准许她不跟穆芳菲坐在一个办公区,允许她不跟穆芳菲有任何形势上的接触——什么交流、切磋、出差、议事,能免则免……老死不相往来最好。
思前想后了一通,等她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五分钟以后了。
她“啪啪啪”拍打着手上的水,穿过过道,拐了个小弯儿,一抬眼就看见了背靠着走道栏杆玩手机的沈临风。
那人一只手把玩手机,另一只手向身侧伸展开,握着栏杆。体态舒展,神情中带有一丝慵懒。不知道手机上什么有趣的消息吸引了他,叫他唇角边忽然漾起一枚浅浅的梨涡。
简慈的心,“咯噔”一下猛跳。
他发现了三米开外怔然不动的她。
她的两只手还保持着交替拍打后的姿势悬在身前。两只眼睛一红一白,睁得老大,元神却像是已经脱窍而出了。
多有意思,她又把他看作他哥哥了吧?
他将手机收进口袋里,缓缓朝她靠近,离她一米远的时候驻足,扬起唇角朝她一笑,仿若春风过眼,“眼睛不疼了?”
简慈在脑海里构筑起的回忆墙瞬间倒塌,心里“呀”了一声,神识归位。红着脸,面带歉然之色对他说:“抱歉……我不知道你会等在这里……让你久等了!”
他挑眉,“你觉得我会一直守在洗手间外面吗?”
她噎住,是她自以为是了。低下头,她闷声说:“我的眼睛没事了,可以去签约了。”抬脚就要走。
他却没有挪动步子的意思,突然问:“你常常对他说那两个字吧?”
她果然停下脚步,反问他:“谁?哪两个字?”
他颇为赞许地点头,微笑道:“现在这反应还不错,这么快就抓住了关键词,还知道用‘反问’来以退为进。”
她又蒙了。垂着眼帘想了想,抬起眼睛直视他,“我不太明白沈总这话的意思。”
沈总?
他像是被呼吸呛了一下,喉间蓦地发痒,握拳捣嘴,偏开脑袋轻轻咳了两声。
这女人这时候突然跟他正儿八经的来“沈总”,仿佛之前那些五八门的小怪异都与她无关的模样。
——摘他的眼镜,搂他的脖子,吼他带她来清洗眼睛……
她有哪一点表现得疑似把他当“沈总”对待过的?
沈总清了清嗓子,朗声说:“上周的粉丝见面会上,答粉丝提问那个环节,你就跟喉咙里卡了颗鹌鹑蛋似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如果那时候的你是刚才那样的反应速度,就不会那么尴尬了。”
简慈的耳根瞬间烧得火热,低下头小声道:“……后来,后来我不也说话了么。”
沈临风回想起那天她看到那张纸条后如释负重的模样,“嗤”的一声轻笑,温热的鼻息扑打在她的前额。
她应该还不知道那字条是他写给她的吧?
他就写了一句话——写,才是你最擅长的。
那张字条,既是为了帮她解围,也是在试探她。
如果她看过之后依旧茫然,那足以说明这姑娘本人与她的文字透露出来的灵气有云泥之别,他签不签她也就无所谓了,文笔好的人又岂止就她一个?他要的是她的思维模式和创意视角。
如果她看一眼就能懂得怎么做,说明他沈临风慧眼识人,那他怎么着也要把她签到“青瓷视觉”来。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见她轻吁了一口气之后娓娓而谈、继而博得满堂掌声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心里也有块石头跟着落了地。
难道这是来自于双胞胎哥哥的感应?
……
目前这样的情形于简慈来说,却有些难以言明的苦楚。
面前这个人离得太近了,近到他温热的鼻息能暖暖地拂动着她额前的碎发。
曾几何时,这是她与那个人最常态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