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震谦和楼希澈谈的什么合作项目简素一点都不感兴趣,倒是楼希澈颇为上心,还少见地几番赞同地点了头,很有种英雄惜英雄的姿态。
没多久便在楼希澈怀里昏昏欲睡了,简素偶尔会眨眨眼,更多时候则是要睡不睡的,像一只困倦的小猪。
楼希澈给她挪了个你也舒服我也舒服的位置,这便继续和陆震谦讨论起了来。
及至陆震谦问起了简素,楼希澈这才稍作迟疑地提了句:“她离开布拉城了,具体的行踪我不太清楚,总统阁下会更清楚一些。”
怀中的人儿听到简素这个人名时嘀嘀咕咕了几句,楼希澈好笑地揉揉她的脸,让她继续睡下去。
陆震谦沉浸在简素不在布拉城的消息中,一时间倒是没去注意楼希澈的种种不对劲。
……
枪声缭乱,硝烟气味遍布整个房间,简素一手摸上了自己的长靴,面上则还微微笑着。
身侧的男人正处于戒严状态,简素偶尔会忧虑地望对方几眼,而后换来其几声安抚。
鲜血的味道越渐浓稠,简素弓下身子看似要去躲避流弹,身边的男子却冷不丁地拽住了她,将她置于自己身前。
一颗子弹迅速地冲着简素而来,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
简素尚且来不及反应,胸前已中了一枪。幸运的是不是正中心脏,不幸的是,她短时间内便失血过多了。
男人将挡了挡箭牌的简素丢到了一边去,这便掏出手枪反击了,周围有不少人正护着他,他则吝啬多看受了伤的简素一眼。
简素一抹自己额角的虚汗,跌倒在地,在再度被流弹打中之前,她利落地拔出了靴子里的手枪,已上了膛的手枪,未几便是几枪连扫。
没有对着男人的心脏,简素瞄准的是对方的头颅。经过这些天的卧底蜷缩,她早知这男人变态得无论何时都会穿上几件防弹衣,所以最好的攻击区域反而是他的脑袋。
砰,砰,砰……七发子弹,不同程度地扫射到了几人,偏偏简素要打的那一个,屡屡躲开了她的攻击。
手枪里还有最后的一发子弹,因失血过多而哆嗦了起来的简素,在被人搀扶起那刻斜着身子,枪口遥遥对上了那男人的后脑勺。
她预料不到会有今日的变故,但那个男人的命,她是一定要收下的。当日知晓了杀害她父亲的人是谁之后,她付出了多少代价才成功在那男人身边有了出场的机会,她绝不,绝不能浪费了这个机会。
子弹没入皮肉,简素亲眼看到那个男人中了弹倒下,对方阴冷的视线,嘶嘶沥沥地对上了她。
那几乎……要吞了她的眼神。
可她不怕,一点都不怕。简素此刻唯一想做的是笑,歇斯底里地笑也好,轻轻勾下唇也好,她想庆祝一下,这难得的一番喜乐。
那男人挣扎着,哆嗦着,**迸出,血液横流。而后又有人,争先恐后地给了他几枪,大部分开枪的,是找上门来的这人的对头。
入地无门,求生无路,那个男人玩完了。简素在大喜过后,眼里渐渐空冷。
“简小姐,简小姐,你听得到吗,我们负责把你转移出去……”
身边的士兵在说什么,简素听不到了,脑中慢慢地只剩下一片漆黑,像是电影谢幕的时候,那寂寥干净的黑场。没有字幕,没有声音,纯粹的一片黑。
“快,军医呢?”
梦里走马观,梦外身是异乡客。有人在给她做紧急治疗,冰冷的器械进入了皮肉里,简素感觉不到疼,但她却仿佛能看到医生们争分夺秒抢救她的模样,看到护士们在说她没有求生意识的模样。
她是死了,还是还活着?
其实,真到这一刻了,她突然很想反悔——她不想死了,想再活一些年,哪怕一些天,也好。
死亡这样清晰地铺成摊开在了她的面前,简素的意识有那么片刻地回笼,然后她听到自己在说:“带我回去,带我回家,我要回……布拉。”
布拉城,这个国家的首都,她从出生,到长大,少有离开那片土地的时候。现在,她应该是要走了吧?那么在死去以前,她真想回去再好好呼吸一下布拉城的空气,那片,爹地曾经荣耀一时的土地。
“简小姐,您现在不宜……”有医生试图劝告她。
简素看不到那医生的面容,她的眼前模模糊糊的,景物在晃动,天板在晃动。
只能一次一次地重复道:“带我回布拉,那里才是我的根。”
“我想死在那里,我的家,离爹地最近的地方。”
“带我回去。”
“让我回去。”
近乎执着。
最后,风中淹散了,不知何人的叹息。
这日下午楼希澈没有去国防部基地,因为接到了一通来自总统办公室的电话。拨电话给他的是总统助理,楼希澈放下电话那瞬心头很沉重。
一种莫名的,难以背负的沉重。
与此同时,看似精神状况不多好的小魂魄从睡梦中惊醒了。
小魂魄开始毫无预兆地哭。
她的哭声并不大,却让楼希澈切实地感受到了某种无能为力,某种心疼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