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船上,船舟在视线之中远去,李明寂负手而立,久久没有回神。
江子安站在他身后,目睹了这一幕。
第一次见到李明寂,恐怕没有人会把他与温和良善之辈对等。处理碍眼的人时毫不心慈手软,连江子安都时常感到后怕,忧虑自己是否选对了路,然而看见与李明寂与那小娘子相处,又觉得眼前这个与他认识里的指挥使,好像完全不是一个人。
薄情又痴情,两个完全矛盾的词用在他身上,却丝毫不显突兀,仿佛他生来便是这般,兼具黑与白的两面。
江子安鼓起勇气,唤了一声:“郎君。我已按照记忆画好了一张舆图,标出了我猜测的藏粮之地。”
只是送走了小郡主,李明寂还没有打算这么快离开扬州,还有事等着他来处理。
他嗯了一声,收回视线,目光在回头的这一刻变得冷淡,仿佛先前的柔情只是错觉。
……
再过几日,小郡主离京就满一个月了。
自打发现小郡主离开京城,雍帝夜里都睡不好,明知这孩子在李明寂身边不会受委屈,但还是觉得郁结于心,怎么都睡不着。
小郡主自幼被他养在身边,什么东西没有见过,为何偏偏对这个背景不明的李明寂上心?还不如谢……算了,那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新年之后,需要操心的事情一桩又一桩,愁都愁不完。雍帝一觉睡醒,习惯性抓了抓头发,还摸下了一根白发。
他长叹一声:“朕老了。”
身边的尹福吓得差点没给雍帝跪下:“陛下说什么呢!您龙章凤姿,风华正茂,何老之有?依奴才见,您不仅不老,还会看着小郡主成亲,给您生外孙,外孙再生外曾孙呢。”
成亲?生外孙?跟谁成亲,生谁的孩子?雍帝冷冷地瞥了尹福一眼,“窈窈还小,往后不准再朕面前提这种事!”
尹福:“……遵旨。”
前些日子让礼部和钦天监选宜嫁娶黄道吉日的,难道不是雍帝自己吗?
帝王心似海啊。
自打舒窈离京,雍帝的生活都失去了许多乐趣。每天不过是批批奏折、看那些新任用的大臣拌嘴,偶尔去后宫给太后请安,去毓秀宫看看沈贵妃——他近来才发现,有个知心的枕边人确实能带来许多慰藉。从前沈贵妃在宫里一声不吭,他都快忘记了这个人,如今才意识到沈贵妃温柔似水的性格十分难得,甚合他心意。
难怪小郡主被李明寂一哄,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记得了。
转眼又是几日过去,再过一段时间,今年殿试新招的那一批官员任期将满,到了考核他们的时候。雍帝看着吏部呈上的奏折,眉头紧皱,许久都不见笑意。
他大胆地改革选官方式,采取试官制度,虽然很快弥补了裁撤世家所带来的空缺,但弊端也很明显。并不是人人都适合做官,其中不乏浑水摸鱼之辈,各部门的新旧官员又正在磨合期,矛盾不少,每天弹劾彼此的奏折如雪一般飘下来,批都批不完。
将奏折推至一旁,雍帝提笔,准备起草一份手谕。尹福匆匆忙忙跑进来,眼里是止不住的笑容:“陛下,陛下,好消息,郡主回来了!”
不会分开太久,回来就结婚!(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