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卷轴之上,只写了一行字:
科举之弊病,如何革除?
这道题目,有两层意思。
“科举之弊病”,表明雍帝在出这道题时,已经认为科举存在不小的弊端,而“革除”一词,更说明这不是小改小动,而是雍帝试图从根本上改变现状。
便有考生道:“陛下,草民认为,‘科举之弊病’的结论尚且存疑。您如何觉得,科举制一定存在问题?”
他是崔瑜,清河崔氏的嫡系子,此前内定的殿试探。前两名都来自寒门,若无例外,他将是未来仕途最顺的人,但雍帝改变了这一局面。
他本就对雍帝的安排心存不满,见雍帝并未发怒,便大着胆子说了下去,反正雍帝不是鼓励他们论辩吗?
“至于‘革除’更是子虚乌有。草民认为,应用‘改良’更为妥当。”
科举制为权贵入仕开辟了一条新路,比恩荫更能堵上众口,在崔瑜看来,没有什么比这更好了。
“潘令泽,”便见雍帝转过头,看着台下的潘令泽,“你不是在你的策文中批驳科举流于形式,贵族承恩荫为官,使得朝中官员冗杂,效力低下吗?你与他说一说。”
这策文……
周溶瞳孔紧缩,愕然与潘令泽对视,雍帝所说的,明明是他策文的内容,如何成了潘令泽的?
一边是雍帝,一边是崔瑜,潘令泽两边都不好得罪,准备的话根本说不出来,他哪知道该怎么回答雍帝,支吾半天,迂回道:“草民认为,依门第授官,也有一定道理……”
“陛下。”
周溶抬高了声音,道:“草民也有话要说。”
“前朝设立科举,为的是招贤纳士。然而在执行途中,多以出身论官职,闹出了状元不识一字的笑话。我朝太祖扩大科举人数,意在广开言路,却仍然以出身取士……”
写在纸上的策文,凝结了周溶多年苦学的精萃,无需思考,几乎脱口而出。
相较于支支吾吾的潘令泽,周溶从容不迫,俨然已有名士之风。然而龙椅上雍帝的脸色并无变化,他缓声道:“周溶,你可知,你方才所说的话,就在潘令泽的策文之中?”
……
马车停在宫门前。郑濂匆忙下车,与一众官员聚首,朝承乾殿去。
昔日空旷的殿门前,里一圈外一圈聚着两排禁军,一个个身着劲甲,手握长枪,把守在承乾殿外。
郑濂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令牌:“让开,本官要见陛下!”
台阶之上,身形高挑的青年款步走来。明明是武将,青年的五官却清冷儒雅,如同温润清透的玉石。
“陛下正在策问举子,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李明寂平静地与郑濂对视,越过他的视线,道,“不过,陛下口谕,允许本次科举的知举官进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