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的卷子,可是知举官之一、翰林学士窦文霄亲手送给雍帝的。
世家需要培养一个状元,他也好,温茂也罢,都是依靠世家庇佑的人。如此,世家自然会包庇潘令泽的行为。反倒是不接受世家恩惠的周溶,才会被世家驱逐。
这可是官场,光靠才学怎么行?还要关系过硬。
只要周溶彻底消失在世间……这状元的名头,就是他的了。
怀着喜悦的心,潘令泽又灌下不少酒。没想到自己的科举之路居然这样顺利,金榜题名时,洞房烛夜,人生几大喜事近在眼前……
拖着醉醺醺的身体,潘令泽扶着廊柱,只觉得一团火被酒勾了起来。他摇头晃脑,朝舒宁悠的院子走去。
舒宁悠早晚是他的妻子,什么时候行大礼,也没那么重要吧?
……
告示之下,周溶反复将内容看了又看,藏在袖子下的手指攥紧,指节因力道而泛白。
总共就录取了十几个人,名单一目了然,又怎需要仔仔细细寻找自己的名字?
可是没有。
从第一名到最后一名,连姓周的考生都没有,又遑论出现自己的名字呢?
那篇策文,倾注了周溶多少个日夜的心血。为了将文章写得漂亮,他下笔十分小心,连错字都看不见。这样一篇文章,也入不了陛下的眼吗?
还有其他那些科目……
十年的苦读,像是一场笑话。
得到省试名额时有多喜悦,如今落榜,就有多让人颓然。周溶茫然地看着前方,失魂落魄地转过身,一步一顿,慢慢地离开了这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地方。
他没有颜面见阿媛,这份感情,也该做个了断。
一墙之隔,嘉懿公主红着眼睛,“怎么可能没有他?他那么优秀,进殿试绰绰有余,定是父皇看岔了……”
可科举的流程都是固定的,这一次还是雍帝亲自阅卷,怎么会看错名字?
舒窈也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她拍了拍嘉懿公主的肩膀,“要去找舅舅吗?”
嘉懿公主犹豫了下,点头:“好。”
周溶回到了他的住处。
并非春江月楼为他安排的地方,而是他来到京城之后的住处。
这间破旧的宅院,夏天像火炉,冬天处处漏风,周溶就这样坐在窗前,潜心复习一年。
他初来京城,因为银两不够,只能睡在柴房。还是主人家对他心生怜悯,把这间破旧的小院租给了他,便是他一再拖欠房租,也没有把他赶出来。
这么多年,周溶把所有的钱,都在了书上。买新书、收旧书、去他人家借书抄书……起初他别无所求,只要考功名,后来见过太多人间疾苦,他想做个好官,让更多的穷苦人家有书可读。
这场梦,终究还是碎了。
周溶平静地收拾好东西,他想,明日就该离开京城了吧?再给阿媛写一封道别信,让她不必等他,那就、那就等后日……
窗前风声肃肃,寒光一闪,一柄长剑穿过纸糊的窗纱,横在身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