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露重,房屋里烧着暖炭,皇后低眉温柔道:“陛下怎么来了?”
雍帝清心寡欲,便是在刚成婚那几年,也只是按宫中规矩,每初一、十五宿在凤仪宫。之后政务渐繁,雍帝来凤仪宫的次数便更少了。
虽然夫妻二十余载,二人相敬如宾,经常为朝中称颂。但要说感情有多深厚,确实很难评价。
雍帝笑了笑:“无事,便不可以来看皇后了么?”
“臣妾惶恐。”
雍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皇后,他张开手,任由皇后为他宽衣。
“云芝,”他忽然唤了皇后的闺名,“你我成婚二十余载,一晃眼,太子都要成亲了。”
皇后的眼里也有了淡淡欣慰的笑意,“是。惇儿都到娶亲的年纪了。”
“当年我稀里糊涂坐上了皇位,有时候从梦里醒来,还以为自己是那个懵懂无知的皇子,而不是如今的一国之君。”
皇后轻蹙眉头,道,“陛下切莫妄自菲薄。您登基,是顺从天意,这是天命的指示。”
当初嫁给五皇子卫培,只是家族为了拉拢皇权的安排。太祖没有立太子,因此哪怕是最不受宠的五皇子,也是世家们争抢的香饽饽。而那几位最有希望的皇子,早就被王、谢这样的大家定下,分给窦家的,只剩下这位名不见经传的五皇子,连体面的婚礼都给不了她。
谁知道一场大火夺走了三位皇子的性命,一位皇子又有先天疾病,唯一能登上皇位的,只有五皇子卫培。窦家一时成了京中最尊贵的外戚,数百年来,都没有哪个家族有这样的气运。
皇后一直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她在雍帝没有选妃之前就生下了嫡长子,还因此伤了根基,往后也不得生育。雍帝爱重她,她的儿子一出生便被封为太子,这么多年,从未有人撼动她的皇后之位。
可为什么,在他们夫妻之间,会先有一个永宁长公主,再有一个华羲郡主呢?
就连她亲手养大的儿子,也对华羲郡主怀有不可告人的感情。
“窈窈昨日迁府,”雍帝叹气一声,“我将她从一个小婴儿养到这么大,她从未离我太远。如今见她搬出皇宫,我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
皇后的笑容在一瞬间暗了下来。
她缓缓笑道:“孩子终要长大,陛下。郡主也要嫁人的。”
“朕是放心不下她,”雍帝垂眸,烛火下的表情有些晦暗不明,“她一个人住在那么大的府邸中,可会害怕?朕今日本要去看她,她却以身体不适不便见人为由,让朕不必过去。云芝,朕实在担心她。”
皇后心头半跳,掌心莫名沁出汗来。昨夜罗鹏动手了吗?皇后只是为罗鹏指明了方向,罗鹏要杀谁,有没有得逞,那都是他一人的事,与她凤仪宫无关。
可眼前的雍帝让皇后感到陌生。夫妻二十余载,所有人都夸雍帝是位好脾气的明君,那些大臣臭着脸上谏,几乎指着鼻子骂雍帝,也不见他有半分怒色。为何在雍帝面前,她竟有一丝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