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抬声吩咐一句,“来人,将父王赠我的玉骨弓拿来!”
夕颜不解的蹙起眉心,见她云里雾里,穆云翊哈哈一笑,说起昔日的故事来:
“嫂子有所不知,我六岁那年,父王远征,得了一宝贝,名为‘玉骨弓’,我当时年纪小,吵着要玩,父王便把那弓赐给了我,当时,哥哥可气恼了……”
“我并未气恼。”
穆云承轻轻抬起手臂,包裹住夕颜有些冰冷的小手,置于双膝处暖着,面上尽是坦然。
穆云翊睨了他一眼,“恼了就是恼了,哥哥何必掩饰?那日,独独只有你不饮酒祝贺我,外公提醒哥哥要大度,就连文武百官也都明白,你是因为嫉妒我而不愿饮酒,为此你还特意找了个劳什子借口,说什么立过誓,此生不饮酒,哥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该释怀了!”
“我立誓不饮酒,与你无关,与父王赐你玉骨弓更无关,只是因为饮酒误事。”穆云承并未被激怒,声音依旧温润。
“无关?”穆云翊哂笑,“世人都说,是我母妃害你母后自杀,父亲专宠母妃,连带着所有的父爱都被我揽了去,你怎会不嫉妒?那时你不过八岁,可不是如今世人称赞的君子!”
这时,有人已经将玉骨弓拿到殿中。
弓箭通体暖白,弓臂流畅,点缀恰到好处,的确能让人一眼难忘。
穆云翊握在手中,比划了几下,便置于案几上,朝前一推。
“哥哥饮下面前的清酒,我便将这玉骨弓相赠,从此你我不再有隔阂,岂不妙哉?”
穆云承起身,将身侧的女娘拉入怀抱,“玉骨弓世间罕见,它既是父王赐你的生辰礼,你便不能随意处置,否则便是亵渎王恩。”
他揽着夕颜走了几步,淡淡道,“另外,有一点我需言明,我擅用剑,不喜用弓,故,你与众人口中的‘嫉妒’,实则是你们妄自揣测,与我无关。”
夕颜跟着穆云承往殿外走了几步,还未来得及跨过门槛,就听身后“哗”的一声,案几应声而倒!
穆云翊抬脚踹开坐席,嘶吼道,“你装什么?既然所有人都说是我母妃害死王后的,你又何必惺惺作态的答应父王,要护我一生?我才不信你,我才不信!你恨不得我死,是不是?”
穆云承终于止住脚步。
他没有转身,可夕颜却能感受到他收紧的五指,以及胸口处压抑的起伏。
“即便是惠妃害死了我母后,即便是你夺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所以呢?我就该嫉妒你,我就该自怨自艾,就该怨天尤人?不这么做,就是有罪,是吗?”
他轻笑,“这便是身处我这个境地该有的原罪,是吗?你们如此轻描淡写,将揣测我的情绪置于明面上来,得到否定的回答,便如那疯狗一般,势必要从中找寻些蛛丝马迹,好证明,你们的猜测不容置疑……”
说到这里,穆云承已经恢复如往日的淡漠,“你们累不累?”
清冷的风,吹进殿门,吹动穆云承低垂的睫羽。
夕颜突然明白,眼前的男人,虽温润如玉,清澈不染尘埃,可他心中却藏着拒人千里的疏离。
他是从最肮脏的淤泥里开出的青莲,既已绽放,便再容不得淤泥去沾染分毫。
越过门槛,二人的身影已经行得很远,可穆云翊的声音,依旧如鬼魅,徐徐飘进耳畔:
“迟早有一天,我会亲手撕毁你这张令人作呕的伪装!”
穆云翊的嘶吼,很快便被驶离的马车帘布阻隔。
夕颜跪坐在穆云承身前,乖顺的枕在他的膝上,微微抬着眼帘,对他投以安慰的注视。
穆云承本在思索着什么,垂眸间,竟对上一双乌黑的双眸。
她的神态与姿势,竟是那般熟悉……
有那么一瞬间,穆云承生出了些恍若隔世的错觉。
他被一只无形的大掌牵动着,鬼使神差的朝面前的女娘伸出指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