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告官事
黄土裂裂覆白雪,漫漫无边阻人烟。
勤安县地处塞北,西邻少数民族部落,因地理位置之故,冬日格外漫长,加之为大谕边境,地处荒凉,人口向来不丰。
今年的冬季更是难捱。
“冻死我了。”
一伙计弓着身子缩成一团,撩开帘子,费力地拔出脚迈进店铺,原地跺脚,一边扫除身上的雪,而后着急忙慌的冲到火盆前蹲下烤火。
抖落的雪,甫一撞上室内的温度便开始融化,最后化作门前小片水渍,外面偶尔从缝里挤进来的雪落于其中,惊起细微的涟漪,很快又消失不见。
“这鬼天气,雪才停没几天,紧接着就又一连下了三天的雪,路上都积了差不多一尺厚,走个路都老费劲儿了。”
老伙计昏昏欲睡,他揣着手,背靠一黑漆棺木,缩着脖子坐在火盆前,原本矮胖的身子外还裹了厚厚的衣,这下更像一团灰扑扑的大球。
“要我说,这店合该闭几天,这临近年关各家各户也都囤了不少东西,加上这鬼天气外面也没什么人,开店还不如窝在家里舒服几天。”年轻伙计搓搓手,“棺材铺子本就阴凉,撞上这天可不就更冷了,嘶——这点火暖和不过来啊……”
老伙计闻言掀了掀眼皮,一边随手从一旁拉过矮凳给年轻伙计,一边道:“东家宽厚,能供着你在铺子里烤火已经很不错了!你见过哪家棺材铺准许生火?就怕一不留神烧着喽!”
年轻伙计对着老伙计道了声谢,继而一屁股坐在矮凳上,“嗨,刘伯我就是说道说道,您别生气,东家的好我也念着呢!”他搓了搓手,旋即捂在耳朵上,“就是这开棺材铺本来生意就不火热,这一连几天雪落下来,生意可就不更少了。”
“不是这么论的。”刘义接话道:“开棺材铺可不是这么论生意的,你见过哪家死了人不是赶紧买口棺材放进去,而是等天气好了再买棺材出丧的?这人呐,要生要死,那都是头等大事,耽误不得。”
“倒也是。”年轻伙计点点头,“还是刘伯明白人。”
“你还是太年轻了。”刘义叹道,“有时候,天气越遭,生意越好……虽然卖棺材的生意也不能盼着它红火,但能赚钱的谁会拒绝呢!”
说着,刘义的目光越过年轻伙计,透过寒风扬起的门帘缝隙,瞅见几只黑靴渐近,缓缓起身,“瞧,生意来了。”
——
除非威胁到生存,否则再大的风雪也阻挡不了百姓八卦的热情,这不风雪方停不久,百姓们就开始串门了。
勤安县发生了一件大事。
“咱勤安县的青天大老爷死了!”
“真的假的?”
“啥时候啊?”
“咦——假的吧,灵堂都没搭起来。”
“真的真的,县令府的仆从买棺材的时候我都瞧见了。”
“那为什么还不搭灵堂?”
对啊?为什么呢?
县令夫人又怒又委屈,为什么?自然是钱氏这个糟老婆子不许呗!
“儿啊!我的儿啊——你怎么忍心抛下娘走在前头了——”
“不许,不许动我儿!你们就是不安好心!”
一妇人披头散发,趴在床沿哀声哭嚎,“手舞足蹈”挥退欲上前来搬人的家丁。
另一稍年轻些的美貌妇人也掩面呜呜哭,“母亲,媳妇明白您难过,媳妇心里也不好受,可是老爷已经去了,总该搭灵堂让老爷走的体面安生些吧!”
“我呸!”
妇人啐了一口,恶狠狠瞪着貌美妇人,“少在我跟前假惺惺的,从前我就跟我儿说你不安于室娶你不得,如今可真真是应验了,就是你害死了我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