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差太监亲自来请,让人意外。
陆御换了身衣裳就跟着太监入了宫。
庄氏临窗坐着,阿水坐在她对面,做一些针线活计。
庄氏眼睛看不着,却一直听着外头的动静。
“夫人,公子刚走,想来得一会儿才回来。”
庄氏听了,点了点头。
“夫人渴不渴?我给夫人倒杯茶。”
庄氏摇摇头。
“今儿厨房里买了新鲜的芹菜,绿油油脆生生的,庄子上种菜的农夫挑来的时候,芹菜上还挂着露珠呢。”阿水有意哄庄氏:“夫人不是说芹菜虾仁好吃吗?晌午让厨房里炒一盘吧,横竖虾也是现成的,装在木盆里,活蹦乱跳。”
“也不知道,皇帝召见御儿,是何事,难道……”庄氏一想到这里,眉头便又像蚯蚓一样皱了起来。
她不大愿意想起这些事。
可这几日的事,却又离奇,让她不得不往这上头想。
“夫人且宽心吧。横竖少爷治好了二皇子,宫里也是这样传的,合妃娘娘的赏赐都给了,想来皇上叫公子进宫去,也是说赏赐的事。”
庄氏沉默了一下,掏出灰白色绣兰的手帕子,一下一下的折了起来,反反复复折了许久,心里还是没有着落。
于是让阿水去叫了门上的人进来,交待他们道:“去宫门口迎一迎,也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什么信儿。”
门上的人赶着去办了。
可宫门口戍卫森严,生人勿近,哪能轻易打听的到。
正在探头探脑之际,就见一行身穿黑色铠甲的禁军提刀而来,陆府门上的人赶紧低头回避,却早已被为首的蓝褪瞧见,蓝褪隐约认出了陆府的下人,见刚才他们翘首以盼,似乎是什么着急的事,便停下来道:“你们在等陆太医?”
门上的人也认出蓝褪来了,忙着行礼:“夫人吩咐,让来探探我家公子的消息。”
蓝褪有些意外:“你家公子进宫了?”
门上的人便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蓝褪思量了片刻道:“我这边正好要去养心殿附近巡逻,我进去看看。”
门上的人忙拱手致谢。
养心殿外。
因着天热,空气有些干燥,早有小太监提着木桶,一点一点的往青石板上洒水。
见禁军过来,小太监提着木桶退到了一旁。
蓝褪朝养心殿的方向看看,朱红色的镂空大门紧闭着,不知道里面的情况。
只觉得阳光洒在养心殿的琉璃瓦上,倒映出一片片碎银一般的光线。养心殿屋脊上的各式小兽,也显得活灵活现。
刚过了养心殿,待往甬道上去,就听到垂门那儿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
垂门过去,是皇宫的小园子。
这样的大大小小的园,宫里有好几个。
这一个,离养心殿最近,所以看守最紧,里头的各色卉也最鲜艳,品种也最齐全。
“这好不容易才长成的,别处并没有,皇上特意交代了让细心的培养,夏天就不必说了,便是寒冬腊月,下着鹅毛大雪的时候,为了皇上能观赏到,房的人也得小心伺候着,便是为了这,房其它的都得让路。”
“我就摘一朵,一朵,你看,你们这一大片呢。”是陆御的声音。
蓝褪便让其它的禁军先停下,自己到垂门后去瞧个究竟。
垂门后,是另一番景象。
芍药,水仙,山茶,各式各样高高低低的,开满了园子,站在小道上,就闻到各种甜的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陆御跟看守园子的人争执的,是一种苍白的。
这种说是,又像是没有根系似的,整个茎犹如柔软的丝带,捆绑于树干之上。
靠着垂门的墙,栽种了几棵山毛榉,这些苍白的大概是很喜欢这些山毛榉,树下的,明显开的更大更饱满。
陆御捏着一朵,准备摘下来。
园子里的人脸都白了:“公子啊,万万使不得,如果真少了一朵,皇上怒起来,别说是我们,便是公子,恐怕也会受到牵连,这培育的极为不易,整个宣国,也就这里才有,公子……”
“几朵而已,什么大事。”皇上身边的太监听到动静匆匆赶了过来:“吵着了皇上你们如何担待。”
“是这位公子……他非要摘鬼兰。”
鬼兰。
宫里忌讳,关于“鬼”这个字都是忌讳。
偏生这种叫鬼兰,还叫的那么响亮。
鬼兰,因为不好栽种,极为脆弱,所以能有这么一大片,真是不容易了。
陆御也有些尴尬:“听她们说这是鬼兰,想起来我娘最爱,这种新奇的,我就想摘一朵回去让她看看,不想……算了,我不摘了还不行吗?”
不料养心殿太监却陪着笑道:“陆公子,皇上这边已经知道了园子里的事,皇上说了,念你有孝心,且还救了二皇子一命,这些鬼兰啊,准你随便摘。”
陆御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陆公子不必如此,若公子不摘,奴才回去,反倒不好交代。”
太监一脸诚恳,陆御只得摘了一朵最小的,才跟蓝褪出宫走出垂门,往宫门的方向而去。
待走到一片树荫处,恰巧植被茂盛,又无他人,蓝褪拉住陆御问他:“刚才在养心殿,还好吗?”
陆御咬着嘴角笑:“怎么,你惦记我了?”
“是你娘惦记你了,差了你府上的人来打听消息,这会儿恐怕还在宫门口翘首以待,没有事便好,快回去吧。”
“说来也奇怪,你在宫里行走,听说没有,如今宫里人人都知道,我治好了郭铴的病。”
“这几日我是听到了这样的话,我还不相信来着,想着郭铴跟你……并无什么交情,怎么如今连郭铴都说起你的医术高明了。原来是真的。”
陆御摇摇头:“什么真的,他本来就没病,我根本没给他看病,今日皇上问起我如何看好了郭铴的头疾,我也是这样回答的。”
“皇上怎么说?”
“皇上根本不信,还夸我不居功自傲,说我谦虚。”陆御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说,我这人,何时谦虚过呀。”
“结果呢?”
“结果。”陆御在荷包里一掏,掏出许多金瓜子来:“这可不是走了财运了嘛,皇上随手抓了这许多的金瓜子赏我,我正愁怎么呢。”
黄灿灿的金瓜子,颗粒饱满,定然是上好的匠人打造出来的,宫里用来赏人,最是方便。
“既然没事就好了,快快回去,别让你娘忧心。”蓝褪交待他。
二人在树荫处话别,陆御便出了宫门往家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