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想说说,那晚青城死了十来个人的事。”
“噢?”皇上侧耳倾听:“吕婴,你可是要为自己辩白什么?”
“皇上圣明,相家二姑娘揭穿了杀人的事,皇上应该还记得,当时臣说,是臣杀的,臣蒙蔽了皇上,自然是该死,但死之前,臣想跟皇上说一声,臣不是杀人凶手,杀人凶手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
“杀人凶手便是相家二姑娘相遂宁。”
相大英本来还奉承在皇帝身边,吕婴此话一出,相大英的眼珠子差点儿都瞪了出来,吕婴这不是拿一盆子屎往相家头上扣吗?
忍不了。
“吕婴,我这女儿虽然毛病多,但杀人的事,她是不敢干的,何况死的十来个人,多数是男人,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如何杀人?我们全家可以作证,她那晚没有单独出去,即使出去,也有丫鬟跟着的,不可能偷偷摸摸的就把人杀了,莫说是人,便是十只鸡,她能不能杀得了,还是未知数。”
皇上就笑了起来,又觉得这个时候笑似乎不太恰当,便咳嗽了两声,故作严肃道:“吕婴,你别开玩笑了,相遂宁她怎么可能是凶手?”
“皇上圣明。”吕婴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臣刚才又蒙蔽了皇上一回,皇上恕罪。皇上英明果断,自然明白相姑娘不会是凶手,那么皇上可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
“你直说吧。”
“是皇上的二皇子郭铴。”
“铴儿?”皇上莫名其妙地望了眼郭铴,郭铴手脚哆嗦,站在皇上身后如同筛糠。
什么时候见他这么怂呢?
皇上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却是不动声色:“铴儿,吕婴说那十来个人是你杀,你怎么看?”
“父皇。”郭铴赶紧跪了下去头也不敢抬:“前有相姑娘去护国寺捉儿臣,后有吕婴告儿臣,儿臣不知哪里得罪了他们。要这样置儿臣于死地。”
“吕婴,你说铴儿是杀人凶手,可有证据?”
“我妻子刘氏便是证据。”
“你细细说来。”
吕婴叩首,记忆一下子被拉了回去。
那些尘封的记忆,吕婴本以为要隐瞒一辈子。
可世事难料,他突然就不想再隐瞒了。
那是一个下着瓢泼大雨的天气,雨水可真毒啊,前一刻还是好好的太阳,后一刻天就像被撕裂了一个口子,大雨倾盆,“哗哗哗”的往地上浇灌。
溅起的水在地上欢快地奔走,很快汇集成小溪,一个时辰不到,便埋了脚踝。人在城中行走,几乎是趟水而行。
整个青楼矗立在雨幕当中,一些木头建的房舍,经不起冲刷,竟倒了下去。
二楼的窗子还开着,只不过是关窗的功夫,雨水就扑面浇上来,直接就给关窗的人洗了把脸,空气中混合着泥浆扑到衣领,衣领都是斑斑点点的泥点。
神机营驻扎的营房需要挪动,吕婴去忙活了半晌,回到府上,趁着孩子睡了,刘氏想给孩子买些小玩意,毕竟瘟疫还未退去,城中治安不如往常,吕婴便自告奋勇,陪刘氏逛逛。
不知不觉二人走到以前经常去的酒楼,虽然偏僻,好在开门迎客。
二人便走上二楼,找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下,又叫了一壶酒,一碟子酱牛肉,一碟子撕鹿肉,一碟子芽菜,一碟子点心,坐着慢慢喝,慢慢说话。
不料风急雨大,天说黑就黑。
好好的日头卷进黑云里,天地间苍茫壮阔,只余下雨打屋檐发出的响声。
刚关好窗,就听到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进了酒楼,跟掌柜的说了几句话,又直奔二楼而来。
刘氏一个妇道人家,马上背过脸去,面朝窗子,头也不抬。
吕婴认得出,穿着锦衣的少年是当今的二皇子郭铴。他在神机营当差,也进宫去面过几次圣,跟郭铴打过几回照面。
郭铴一向奔放,冒着大雨策马奔腾他也不嫌累,只是淋了雨,有些扫兴。
很快酒楼掌柜的端来了酒菜,郭铴瞧不上这些民间吃食,只是端着酒坐到了吕婴身旁:“哎哟,真是有缘,这不是吕大人吗?”
“正是。”
“许久不见,听说你娶了新媳妇,孩子都生了,真是恭喜啊。”
“多谢二皇子。”
“我跟吕大人说几句悄悄话,你们都出去。”郭铴挥了挥手,他的手下立即退到了楼下。
刘氏倚着墙,似乎是害怕。
“这便是你的家眷吧?”郭铴笑了笑:“你也退出去吧,我跟吕大人有要紧话说。”
刘氏如遇大赦,迈着碎步子就奔了出去,又随手带上了门,她就在门外侧身立着。
雨水大,坐在一桌吃饭,声音也有点难分辩。
郭铴一向嗓门又大,就听到他跟吕婴说:“我杀了几个人。”
“二皇子要拜神?”吕婴接话道:“据说护国寺十分灵验,二皇子可去那里。”
“我说我杀了几个人。”
“什么神?”
“哎哟妈呀,你这么蠢,是怎么进的神机营做的右副将。“郭铴亲自倒了一杯酒,自己一饮而尽,又给吕婴倒了一杯:”你喝。“
无功不受禄。
这酒,吕婴有点不好下嘴。
可二皇子敬的酒,他又不能不喝。
“以前我被父皇送到神机营历练,很佩服吕大人的能力。一晃就是几年过去了。后来听说吕大人的嫡妻死了,不料吕大人这么快又娶了娇妻,还生了孩子,青城的人都说,吕大人跟这位吕夫人很是恩爱和睦咧。”
“是。”
“我本想去吕府找你,可恰巧看到你跟吕夫人在逛街,便想着晚一些再去,不料避雨也能遇见,那便是有缘分了,吕大人说,是也不是?”
“是。请问二皇子有何吩咐?”
“你年纪轻轻做到右副将,看来我父皇很是器重你,我父皇器重于你,你也得懂感恩。”
“可是皇上有什么事需要臣做?臣在所不辞。”吕婴说着就跪了下去。
郭铴亲自扶他起来:“别跪啊跪的,只管喝酒,当然了,不是我父皇找你办事,是我,就看你办不办了。“
“臣愿意办。“
“当真?“
“只要是不违背良心和道义。“
“你愿意牺牲自己?“
“愿意。“
郭铴贴耳跟吕婴说了几句,吕婴端着酒杯,迟迟没有说话。
“刚才还说愿意,这会儿又不愿意了?胆子这么小?”
吕婴忙拱手:“二皇子,这可是杀人的事。杀人是要偿命的,臣的命不要紧,可有妻房孩儿要养,不能不顾念她们。”
“你傻啊,到时候我杀人的事抖搂出来,我父皇生气,便要罚我,我不想被罚,所以才找到你,你只管为我顶罪,我再悄悄去跟父皇说出事实真相,到时候父皇怎会不念及你一片读诚心?自然不会让你死,说起来生死还不是我父皇一句话的事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