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姑娘会救你的,你不要慌,慢慢说。”
彩虹似乎是用尽了全力,将手里小孩子的衣裳塞到相遂宁的手心里,那是一件小孩子的肚兜,一件土黄色的肚兜,上头浸了血,那血竟然在滴。
“姑娘,救救我的孩子吧,他还不到三岁。姑娘……求你了……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彩虹又急又痛,身子哆嗦的几乎控制不住,眼泪也是控制不住的,脸颊上的眼泪,洗刷着她身上的血痕。
“孩子在哪?”
“在……我们住的那个桥洞……姑娘,求姑娘救救他,不然,他就没命了。”
“明珠,嘱咐一个稳重的小厮套马。我要出门去。”
明珠快步去办了,一会儿功夫就领了府中得力的车夫出来,车夫驾了马车,帮着相遂宁将彩虹抬上马车,马车沿着望不到头的长街,一路奔驰下去。
彩虹背后有箭,不能坐着,只能匍匐在车厢中。
繁盛的青城,在这样的夜里显得有些萧条。
当初遍布了小贩和商铺的宝隆街,如今也是暗的,商铺开门营业的寥寥无几,饶是开门营业,这个时辰也已经关了。
灯火暗淡。长街仅余的一两盏灯悬在屋檐下,犹如鬼火。
一眼望去,青石路上月光熹微,上头似乎是倒了桐油,一片一片的映着光。
没有月光的地方,又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暗的只剩下相府马车车头上悬的一个灯笼,微弱的烛火跟着车轮颠簸,一高一低。
“这些天天天送三姑娘去护国寺,倒没见二姑娘出去。”车夫拉了拉手中缰绳:“夜路不平,出城犹甚,姑娘请小心坐稳。”
相遂宁扶着彩虹的背,交待车夫:“尽量稳一些,她身上有伤,经不起颠簸。”
彩虹习惯性地抓着相遂宁的手,犹如抓着救命的稻草:“姑娘,他们都被杀了,被杀了,流了好多血……血把河水都染红了姑娘。”
“谁被杀了?”
“我男人,还有我的老乡,平时跟我们一起住桥洞的人,大家都是老实人,我们老老实实在桥洞里窝着……不想得罪了一位贵公子,那位公子……我们不清楚来由……他……拿着弓弩,射杀了七八个人,他的手下,拿着明晃晃的砍刀,对着我那些老乡就捅下去,他们死的好惨啊姑娘,血流的到处都是,死也不能瞑目啊。”
天子脚下,竟然发生这样的事。
匪夷所思。
可彩虹背上那冷冰冰的羽箭,还有她满身的血,无一不在证明,她没有撒谎。
“他们冲进桥洞里来,我护着孩子,想抱着孩子跑,也被射了一箭,疼痛中孩子被抢走,我只扯下孩子的肚兜……我哭喊着求他们放了孩子,他们便拿刀砍我……我没命不要紧,孩子不能有事,还好岸边草木深,我滚进草里……才捡一条命,求姑娘救救我的孩子。”
“姑娘。”车夫有些害怕:“咱们……还要去吗?对方似乎……人多势众。我们现在回去,也还来得及。”
明珠道:“只管好好驾你的车,好好的听二姑娘的吩咐,二姑娘说去,你便去就好了。”
“可是……”
“天塌了有二姑娘,你怕什么?”
车夫的心这才放进了肚子里。
出了青城,青石路变窄了,尽头黑暗像是一张巨大的网,黑网之下,草木深深,鸟儿绝迹。
越来越安静了。
车轮声单薄而急促。
“姑娘此次前来,会不会有危险?”明珠终是不能放心,越远离青城,心越是揪着。
“放心吧,我知道逮孩子的人是谁。”
“姑娘知道?”
相遂宁点点头。
马车过了一座旧桥,很快就来到了桥洞旁。
夜里能听到河水在哗哗的流淌,流的很急,岸上都是湿寒气味。
或许是水深,岸边的草竟还是郁郁葱葱的样子。
水的味道,草的味道,血的味道。
很潮湿。
很腥。
寂静的有点反常。
彩虹挣扎着从车里爬出来,捂着胸口就冲了下去,冲的太急,几乎是从草丛里滚下去的。
明珠取下车头悬的灯笼提在手里,细心的在前头为相遂宁照着亮。
月亮隐进了云里,不知所踪了。
灯笼的光影影绰绰,映的人脸色都是白的。
“孩子……孩子……我的孩子……”彩虹跌跌撞撞的爬进桥洞。
相遂宁紧随其后。
明珠将手里的灯笼略微举高。
虽然昏暗,到底能看清些了。
桥洞里哪有人?即使是死人,也没有一个。
洞里的炊具,茶壶,烧火的木柴还在,几床被子靠在桥洞的右侧,洗好的锅碗也在地上码放着。
虽然凌乱了些,到底东西也都在的。
能看的出来,有人在这里生活。
似乎是晚饭也在这里用的,一个碗里还剩大半的小米粥。黄灿灿的。
彩虹疯了一样从桥洞这头跑到桥洞那头,甚至,那几床被子,她都掀开翻找一回,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只小小的老鼠拖着尾巴,悠闲地从碗边溜走了。
彩虹几乎跪倒在相遂宁面前:“姑娘,我的孩子不见了,我的孩子没有了,我知道,他们把他杀了,他们杀了我的孩子,他还是个孩子啊。”
“彩虹,你仔细想想,你的……你的同乡,是在这里被杀的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