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看不上他,一年贬斥了他两回,若再贬斥下去,他恐怕就要退出朝堂,不知滚到哪里去做一个无名小官了,他祖上的福,也要托不上了。
好巧不巧,先帝突然死了,周升莫名喜滋滋。
有了相大英在前头带路,周升欢欢喜喜地抱起当今皇帝郭正禅的大腿来,说出来的话也是肉麻的很:“皇上英明神武,大气果断,是真龙天子,是天下苍生的福气,臣愿伺候皇上,万死不辞……”
反正郭正禅似乎是听爽了,第二天就拍板,赏了周升一个青城的知府。
这官职,足够让人眼红。
宣国几十位知足,论排面,周升算是第一。
青城毕竟是皇帝坐镇的地方,寻常时候,治安错不了。
周升在青城这地界上,吃香喝辣,没过多久狐狸尾巴就露了出来,喝酒,找女人,贪财,糊涂,告周升的人也有,不过周升没跌下去,告他的人反而落在他手中,哪一个不是押入青城大牢,烧红的烙铁一拿出来,这些人也吓得屁滚尿流,周升让他们说什么,他们便说什么了,不让说的,一个字也不敢往外冒。
皇上不糊涂。
可对于周升的事,他一向睁只眼闭只眼。
就像对相大英。
皇上爱找人下象棋,可他下象棋又臭,请了多少象棋大师教授技艺,越教越不上道,还不如不教。
可他又爱赢。
如果是后宫妃嫔赢了他,那完了,至少一个月不翻妃嫔的绿头牌,让她孤枕难眠,不要想得到他的肉体,让她寂寞去吧。
如果是臣子赢了他,过几天的朝堂上,自然会找个由头,狠狠的骂那臣子一通,猴年马月之前发生的事,也能拎出来计较计较。
所以不管是妃嫔,还是臣子,一听说要跟皇帝下象棋,都是胆战心惊。
赢他容易,输却不好输,还不能输得明显,不然皇上要生气,输给他,还要演一出戏,这谁能受得了?
相大英是最容易被皇上惦记的,有时候下着下着,他太入神,就把要输的事给忘了,好几次都这样,皇上却并不训斥他,反而说:“相爱卿的棋艺愈发的精湛了,朕瞧着,比朕的那些老师还强些,也只有你,敢使出真本事来赢朕,朕就喜欢你这不遮不掩的性子。”
连伺候皇帝的妃嫔都吃醋了,说相大英若是个女人,肯定是个小妖精,你看吧,把皇帝迷得,五迷三道的,这不是宠幸是什么?
皇帝宠周升,周升被砍了头。
皇帝也宠相大英。
相大英心里没底了。
“周升被皇帝砍了?终于到这一天了。”相老夫人闭目叹了口气:“天造孽要下雨,人作孽要有灾殃,周升在其位,不思为天子分忧,反倒弄得民怨如沸,皇上砍他的脑袋,是早晚的事。”
“皇上砍周升脑袋的前几个月,塞了一个小妾给他,据说是盯着周升一举一动的,可惜周升没有察觉。”
“他察觉怕也无用。”相老夫人幽幽道:“皇上赏了什么,他敢不要吗?他不敢,皇上赏他的东西,他无论如何,只好接着。他在官场多年,岂会不知人心隔肚皮的道理?他防着那小妾,怕也是防不住的。皇上插了这小妾,如果周升的把柄被小妾抓住,他要死。如果他没把柄被小妾抓,皇上也会利用这小妾的嘴,让大伙知道周升该死,捏造些把柄,对皇家来说,太容易了,莫须有的罪名,哪朝哪代没有?”
“娘说的很是。”
“你来找我,自然不是为了周升被砍头的事,你是由那小妾,联想到皇帝看中遂宁,想要把遂宁指给郭二皇子的事吧?”
“是。”
“你不必担忧,皇上想让二皇子收遂宁入房,从而打听咱们的事,是不会得逞的,遂宁不是蠢孩子。”
“我知道。”
“二皇子他行事鲁莽,人极好色,遂宁塞给他,实在是可惜了,依着我的意思,万万不想遂宁给他的,如今既然你也是这意思,咱们且想想办法,总有不嫁给他的法子。”相老夫人以手支头,爱惜地看着相遂宁:“难得你爹肯为你的终身大事考虑,你这孩子,到底是他生的。”
相大英用手拢了拢头发,端起一盏茶喝了,似乎,嗓子眼里很干,那盏茶,他一口气就喝尽了:“娘,我的意思……”
“嗯?”
“我的意思,跟娘的意思不大一样。”
“你是什么意思?”
“我想着,还需遂宁尽快嫁给二皇子去。”
“你——”相老夫人真后悔给了他一盏茶,喝了一盏茶竟然把他喝醉了,说出这种伤人心的话来:“你……二皇子什么人品你难道不知,为何要把遂宁推到火坑里去?”
“娘,孩儿忤逆你意思的时候不多,可是娘想一想,周升的头都保不住了,皇上心里难道对我没什么想法?毕竟我在其位,也是昏聩无能,虽不好色……”
“你不必谦虚,外头哪个不知你宠妾灭妻,酒想必你也偷喝的。”
“我……好,我昏聩无能,宠妾灭妻,如果皇帝想找我的麻烦,岂不是要连累相家?相家传到我手里,不能就这么没了。”
“你或许想多了,皇帝并没有这个意思呢?”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怎么办?娘,咱们相家可是经不起一点儿风险的。娘,你想想果心,他才十来岁啊。”
一提到相果心,相老夫人的心猛的抽了一下。
她神情复杂,似乎是怜悯,又似乎是气愤,但她很快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侧耳听着相大英的诉说。
“我想,如果二姑娘嫁给二皇子,那便是极好的,至少,对于咱们相家来说,就多了一重保障。二皇子是皇帝的儿子,先不说他以后能不能登上皇位……”
“你别想了,他登不上皇位。”相老夫人怼了一句,谁让她横竖瞧不上郭铴呢。
“即使他登不上皇位,到时候也是王爷,二姑娘嫁给他,好歹是个王妃,皇帝若想动咱们相家,也得考虑考虑对二皇子的影响,如果哪天我犯了弥天大祸……即使要株连九族,皇帝也会考虑到二皇子,从轻发落,毕竟,二姑娘嫁给二皇子,他跟咱们,便是利益共同体了,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那也不能拿二姑娘的一生幸福去赌。你要知道郭铴他没个正经,即使嫁给他,难道能好一辈子?如果有一天大难临头,他会头一个把遂宁给踹回来,他是个能共担风雨的人?是个可以依靠的良人?”
“不会的,遂宁是皇帝指给他的,他不敢不从,娶了遂宁,他不敢休妻。”
“不敢休妻,可虐待妻室的办法有成千上万种,哪一种都能要了遂宁的命,难道……你忍心让遂宁在刀口上日子?”
“二姑娘大了,她的幸福不是她自己的,她是相家的人,有必要为了相家做出适当的牺牲,再说,郭二皇子身份贵重,配她绰绰有余,寻常贵女,并没有这样的机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