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相遂宁抬头看看,陆府下人有条不紊的在屋里收拾,人多嘴杂。
陆御抬抬手:“你们都下去吧。”
待下人退了出去,相遂宁让明珠去廊下守着。
“药人是谁?”
“是我娘。”这个秘密,相老夫人守了很多年。一旦暴露了出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谁也不知道。
相遂宁对陆御毫无隐瞒,是发自心底的信任他。
他虽吊儿郎当,但在大事上,从不糊涂。
“你娘是药人?”
相遂宁点点头,将相老夫人的话转述了一遍。
陆御听得云山雾绕:“原来世上真有药人,古书诚不欺我。只是……相二,为了救蓝褪,你要把你娘贡献出去啊?你娘的精神状态……她已经够可怜了,你这不是大义灭亲吗?”
“我想自己救小蓝大人。”
“你?”
相遂宁点点头。
“怎么,你是药人啊?”陆御简直不敢相信:“你怎么断定自己是药人的?你是眼里能喷火啊,还是嘴里能喷刀子?还是……比如……夜里能发光?”
夜里能发光的,那是萤火虫。
“我没有特殊之处,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药人。”
额。
“我就是想着,人,哺育的是人,猫,哺育的是猫,如果我母亲是药人,会不会我也是药人呢?”
这角度。
倒也说的通。
“所以……咱们去长信侯府试一试吧,蓝褪等不了了。”
“你当真要去?”
“去。”
“相二,我敬你是条汉子。”陆御双手一搭,给相遂宁行了个礼。
长信侯府。
蓝褪已经病入膏肓。
无论郭公主如何呼唤,他都没有反应。
或许是没了指望,郭公主按例请来了护国寺里的和尚来超度,想着让蓝褪在那边不至于受罪。
几个和尚身披袈裟,盘腿坐着,敲着木鱼,口中诵着往生咒。
卧房里有些嘈杂,念诵的声音加上敲击木鱼的声音,犹如一群嗡嗡嗡的蜜蜂在围着人的脑袋盘旋。
鎏金大香炉里,点着长长的三支香,香烟袅袅,穿过帷帐,穿过窗户,穿过窗外层层叠叠的芭蕉叶子,远去了。
这漂浮如白练的香火,袅袅散去,整间卧房,朦胧难辨。
郭公主隐隐约约看到相遂宁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的,只有陆御。
公主的心一坠。
“相姑娘,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来看他最后一面吧。”
“给我一把刀。”相遂宁盯着陆御。
陆御一激灵:“相二,你真的考虑好了?”
“考虑好了。”
陆御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平时防身,觉得这匕首轻的很,如今拿在手里,却是无比沉重,重得他几乎握不住:“相二……”
陆御将匕首收了回去:“不行。”
陆御总担心她有好歹。
桌上有几盘供果,果盘旁边,有削皮的刀。
趁人不备,相遂宁拿起刀对准了自己的手腕。
如果割到厉害之处,她的血会如泉涌,即使大夫在场,也回天乏术。
陆御犹记得那年遇见一位壮汉,跟人打斗中被削中胳膊,鲜血喷溅出来,怎么按都按不住,那血竟有人那么高,六尺的汉子,顷刻间脸色煞白,死了过去。
陆御离得近,本想救那汉子一命,可惜点住他的穴位也是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
相遂宁握刀的样子,那么决绝,决绝的好像了无牵挂。
郭公主于心不忍:“相姑娘,我知道你的心意了,你跟褪儿有交情,你来送他一程,他会感激你的,我们全家都感激你,只是性命攸关,相姑娘千万不要冲动。”
蓝姎揪着手帕:“相姐姐,不要啊。如果我哥哥有知,他也不希望你这样。”
连敲木鱼的老和尚都忍不住停住了劝慰她:“施主,一切随缘,不必强求。施主这般,不是给床上那位造孽缘吗?反而让他不能安安心心的上路。”
管不了别人怎么说。
相遂宁扑到床前,用匕首在手指上一划,鲜血就涌了出来,可手指上的血不多,流了几下,也就不流了,蓝褪等不得,记得那本医书记载,药人的血,若想救人的命,必要一次一碗,喝到好为止。
一碗。
相遂宁看看床头的药碗,再看看自己纤细的手指,她将刀刃对准了自己的手腕。
“不行。”陆御冲过来,不由分说,将手放在她手腕上:“你怎么这么傻,你这样会死的,知不知道?”
“小蓝大人等不了了。”
“既然你要献血,那便让我来。”陆御抽出刀子,一把抓住相遂宁的手:“把眼睛闭上。”
“你动手吧,我不害怕。”
“我害怕。”陆御盯着她的眼睛:“你不闭眼,我下不去手。”
相遂宁只得把眼睛闭上,她刚闭上眼睛,就觉得中指钻心得疼:“哎呦……”
“好疼吧?”陆御已经撕了一块布给她包扎上:“做药人,不是常人能忍受的,你个傻子。”
“只要小蓝大人能好。”
“他要再不好,我就把他打起来。我都不舍得动你一个指头,为了他,你竟流了这么多血。”
“没事。”
“你是没事。”陆御沮丧着脸。
“你怎么了陆御?”
“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伤害你。,不要再逼我伤你了,相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