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此刻,他看向阿侃的目光中,却饱含了许多复杂的感情。有激动、有喜悦、有期盼、又有一丝丝隐藏在深处的悲痛和担忧……
“见过高相、见过高参军。”阿侃虽然觉得高佐有点怪怪的,但还是有礼地向他二人拱手施礼,却不想手上那血淋淋的猎物险些将血糊了他一脸。
简直是尴尬他爷爷碰到尴尬他奶奶,尴尬到祖辈上去了。
“咳、咳,阿侃,你先下去休息吧……”温卫行没脸看了,他终于开口让阿侃离去。
阿侃终于解脱般地松了口气,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赶紧回道:“诶,好!”说完,他便急急忙忙,火烧屁股般离开了营帐。
等走出营帐没多远,阿侃才缓过神来。此时的他才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他想不通温卫行刚才为什么要叫住他。在营帐里那两人,一看便知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他一个平民白身,何德何能让师傅亲自介绍他们与他认识。
阿侃怎么想都想不通,便也干脆放下,还是抓紧处理了手上这些野味吧。
等确定阿侃已远离了营帐,温卫行才再次看向高士廉和高佐,他开口道:“高相,高参军,你们刚才所说之事,是否有可以验证的方法。”
高士廉点点头:“确实有办法。”他看向高佐。
高佐会意,当着温卫行的面,他开始脱去身上的衣裳,露出健硕而强壮的胸膛。
温卫行并未露出什么表情,只静静地看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高佐脱掉上半身的衣物后,转过身将他的后背展露到温卫行的面前。只见那宽厚结实的脊背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痕,每一道疤痕都象征着他曾经受过的苦楚与磨砺。但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在高佐左腰位置的一个深色的“高”字刺青徽记。
“这个徽记,是我们的父亲,在弥留之际要求家中所有男丁无论老幼都必须刺上的。为得就是在乱世中,万一骨肉分离,子孙流离失散,可以凭此徽记寻根溯源。”高佐说罢,又慢慢地将衣服穿回身上。
当年,正逢隋唐混战时期。高佐的父亲作为隋朝旧臣,放不下对旧主和前朝的忠诚。后来隋炀帝杨广身死江都,李渊杀入长安废隋建唐,高父心灰意冷,毅然决定以身殉国。
但是,他并不希望自己的一双儿子,也步他的后尘。
“高佑、高佐,为父……一生忠于隋室,宁愿自裁,亦不愿……归于李渊麾下……苟且偷生。”高父气息微弱,数日不进米水已让他的躯体濒临崩溃的边缘。
“但是,为父虽自持死志,却还是留了一分私心。吾时日无多,但你们还年轻。吾不愿你们随吾而去,更不愿偘儿将来没了依靠。天下大乱,乱世刀兵无眼,多有离难。为父只愿吾渤海高氏在宕州这一旁支还能继续传承下去。即便是血脉分离,也不至于寻不回落叶归根的路。”
高偘,是高佐兄长高佑刚满月的儿子,也是高家唯一的嫡孙子。他是他们父亲在这世间唯一的牵挂。
高佑跪在父亲的床前,泪如雨下。
“阿耶……您放心,孩儿必定会守护好家族,高家人只有亡,不会散……”
高父撑着他最后的一口气,勉强地睁开那浑浊而疲惫的眼睛。他伸出枯槁的右手,逐一摸了摸高佑和高佐两人的发顶,便不再说话,闭上眼睛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