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神灼灼，坚定又温柔，是庞渊从有记忆以来从未感受过的关切，他心中涌起一阵暖流，随即又立马被另一股情绪扑灭，他抿紧嘴巴，用力摇了摇脑袋，含糊不清留下了一句话就跑了。

月璎愣在原地，看着他仓皇逃离的背影，反思自己刚才的态度是不是太过热情，把小家伙吓坏了，也对，她现在可是夜镇的大人物，这一切对于庞渊来说太过突然了，需要给他一段时间消化，或者让他观察。

话说他刚才走之前说的话是什么来着？

她皱着眉头不断回忆，却始终因为太过含糊而想不明白。

这段时间她决定展示出自己的友善，让庞渊尽可能地接受自己，然后愿意跟自己走，走去哪里月璎还没想好，但是既然记忆回溯将她安排到这个时间节点，那就说明这个部分很关键，也许对庞渊未来的发展来说是最关键的时间节点之一。

这一次她获得了力量，和当初与南宫玉恒不同，她不再是需要保护的那一个角色，既然庞渊后来无意中救过自己一命，那么这一次就换她来帮助庞渊吧！算是还了当初的恩情。

这么想着，她心情轻松不少，看着试练台上还在生死决斗的妖兽，其中一个只是因为微弱的实力差距就丢掉了性命，另外一个状态也并不算好，身上伤痕累累，胸膛剧烈起伏着，努力抬起头寻找月璎的身影。

在发现月璎正在注视自己时，他还在汩汩淌血的嘴角高扬起来，丑陋的脸上绽放出自豪又期待的笑容，他在期待月璎夸赞他，最好是当着大家的面夸赞他，这是他今天上台的主要原因，他的敌人也为了同样的理由而和他签下生死契约，但是他赢了，他的敌人死了。

月璎也回以一笑，笑容本来很平常，却因为非凡的容貌而显得妩媚动人，格外鼓舞人心，她红唇微动，说了一句：

“不错。”

试练台上的胜利者幸福得快要晕死过去，周围观看比赛和参加押宝的妖兽们也爆发出欢呼声，仿佛月璎的微笑和夸赞也是送给他们的，他们仰望着高高在上的月璎，既是在仰望她，也是在仰望深渊的强者，眼中流露出来的羡慕，既是在羡慕她，也是在羡慕她天生俱来的实力和无法打破的血脉限制。

她是天生的强者，而他们也是天生的弱者，是天生的弱者，只能远远跟随在强者身后，运气好的分得一些残羹剩饭，运气差的则变成强者的手中餐。

不远处，早早跑开的庞渊又躲在隐秘的角落，观察着月璎的一举一动。

他和其余妖魔一样，脸上流露出艳羡，但和他们不一样的是，他的眼神里又多出一丝挣扎和欲望……他想变强，靠近月璎是很好的机会。

虽说天生的血脉决定了绝大多数妖魔一生的实力，但是也有一些例外可以提升妖魔的实力，例如像仇吴一样找一个强大的魔主，既可以在未来的战斗中利用魔主的力量，又可以通过魔主魔气的洗练而得到成长。

但是他不想成为从属，他虽然是低贱的血魔种，同种族数量很多且上限极低，大多数智力低下，甚至只知道厮杀和血肉，像他这样能够化形且有智力的个体少之又少，更不用说在往上发展。

连他这样的低等妖兽都已经是血魔种之中的天才了。

这一度让他十分自卑，也对深渊充满了怨恨，同时又感到十分的无力，他在夜镇的各个角落里苟活，通过讨好别人或者耍一些小聪明来赚取仅供自己生存的食物。

原本以为一生就会这样麻木又混沌地度过，反正低等妖魔的寿命十分短暂，他已经过够了这样的日子，但是生活却随着月璎的出现，冒出来新的转机。

这个强大的魔在找一个叫做庞渊的人，原本这件事情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他只是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血魔种，可是庞渊……红头发，红眼睛，这样的搭配在深渊并不少见，血魔基本都是长这个样子，他也是凑巧，完美符合了月璎找人的模糊条件。

大概是心里的那一份不甘，哪怕明知道找的不是他，他也心怀期待尾随了月璎许久。

也不是没想过自己去冒充庞渊，因为他在第一眼就确定了月璎找“庞渊”不是为了寻仇，一定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但是他也不傻，当然知道并非随便一些共同点就可以瞒天过海，去欺骗一个高等魔的眼睛，冒充一个自己听都没听过的人。

他只是……只是……只是想多看看月璎，这是他这辈子离高等魔最近的时候了，那种肆意碾压大部分妖魔的力量，让夜镇所有妖魔为了她一句话、一个眼神而欢呼疯狂的力量，他太过憧憬。

时间久了，他甚至完全忘了自己尾随她的初衷是想搜索一些关于庞渊的线索，更多的只是单纯想跟着她。

他知道月璎一直清楚他在跟着她，但是月璎也一直没有表现出在意，大概是太多人关注她了，也不缺这一个角落里丑陋卑微的目光。

但是今天，只是因为他大着胆子多靠近了一些，就被月璎逮住了。

听到月璎和自己这么靠近的声音，那一刻他几乎心跳都要停止了，甚至屏住了呼吸。

到现在他都能回忆起来，那个女人充满戏谑的那句话，就是对他说的——“躲在这里偷看什么呢，小家伙？”

他以为月璎会处置他，毕竟他也知道一直尾随别人是不好的事情，但是月璎没有，接下来的发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甚至完全不受控制。

月璎认错人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居然笃定他就是庞渊！

可是他分明不是，不然他早就去找月璎了，何必在这里偷偷摸摸像做贼一样偷看，他心脏乱跳，平日撒谎不眨眼的人，居然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往后退，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他既希望月璎继续把他当作庞渊，又害怕月璎发现他不是庞渊，这种纠结的心情让他说话都变得艰难。

月璎说他很丑，没错，他真的很丑，尤其是在她这样完全体的对比下，丑陋得仿佛一只野兽，他不得已开口说话时，嘶哑的嗓音也令他格外自卑。

就在那短暂的时间里，他拼命令自己冷静下来，顺着月璎的话说下去，替自己最近的行为找借口，既没有承认自己就是庞渊，也没有否认。

他太害怕了，月璎摸他头的时候，他几乎战栗了，每一秒都那么漫长，原来顶替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名字是这样的惩罚，令他每时每刻都想逃离。

所以他逃离了。

还是远远观望的视角更让他感到舒适。

希望过段时间她就能意识到自己认错人了，这样自己也不用再去她面前撒谎，做那个卑鄙的冒名者。

庞渊……要是他叫庞渊就好了，他为什么不叫庞渊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