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六,刘老柱戴着帽子赶着牛车奔赴十个村落。
如果算上自己村和白家庄,那这次串联给边境送菜就是十二个村落。
而随着刘老柱每到达一个村,没一会儿当地村的里正就出去敲锣。
连各村里正也没想到的是,村民们对这件事不仅没有抱怨,而且出乎他们意料的极为配合。
像孙家庄。
孙里正刚说完要各家掏出十斤二十斤黄菜去犒劳大军,下面有二道河的女婿心想:这不是自己透漏的有黄菜嘛,今早还看到他媳妇村落的刘里正来了,看来自己出了力啊。
二道河女婿一激动,突然在下面带头喊道:
“不就是点儿干菜吗?咋好意思以咱村名义去犒劳大军,回头还要去二道河捕鱼。那到底是谁犒劳?那不成了占人二道河便宜?没有那个道理!”
喊完被他娘瞪了一眼。
老太太眼神意思很明显,你可真是二道河的好姑爷子。
可是刚瞪完,老太太还没等骂儿子你瞎咋呼啥,身后的汉子也突然大声道:“咱村可以去帮忙捕鱼,但咱村不能要人家大鱼!”
老太太到嘴边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有点儿懵逼。
连孙里正万万也没想到,队伍中越来越多人居然开始附和这个想法:
“没错,十斤二十斤干野菜,算啥了不起的东西吗?就当咱上秋多干了点儿活。
咱各家少吃两口菜就有了,那玩意儿不当饱饿,少吃两口能咋的!
我们庄子不能名声得了,回头还要去二道河拿鱼被人戳咱脊梁骨,说咱送礼不诚心!”
这是老辈人说的话。
而年轻的壮劳力们是说:“给镇北新军,我乐意给。没有镇北新军那些新来的大官,终于拿咱百姓当人看,我家年夜饭都摆不出一条鱼。以前放着那么多好好的江面河流不让咱捞!碰啥啥收税,恨不得上山捡点儿柴火也收税,这些事儿,你们都忘了吗?”
这话可是掀了浪:“可不是,人家让咱大伙去无主河流捞鱼,今年咱各家谁没挣几个?”
别拿老百姓不识数,他们最是知道谁好谁坏。
换作上任镇北军,你看他们给不给菜。
换作上任,他们的台词就会换成:“不能白给菜的,别说少吃那两口,少吃一口都会饿死。”
而今年新镇北军让各家都挣到些针线钱,那真是不嫌其烦宁可费事也要从百姓手里收鱼。
为了从百姓手里收,要特意派出不少人手看管。
连好好的镇治所也搞得和破烂市集似的。
咱老百姓在这里生活几十年,啥时候去镇治所跟闹着玩似的?今年却差点将门槛踩烂。
那些正儿八经的衙役成了小贩帮忙秤鱼,主薄成了掌柜,外面摆张小桌,坐在治所凉亭里冻得鼻青脸肿,每每趁着递给老百姓手中十个八个铜板的功夫,才能伸手烤烤火。
这些大家看在眼中。
所以说,既然有这个机会,咱也暖暖人家将士们包括镇治所那些官员的心。
暖透了,私心讲,啥事儿都是俩好合一好,万一今年上面又出点儿啥好政策呢。
“里正,你就说啥时候交吧?走走走,大伙回家取菜去了。”
孙里正伸着手:“……嗳?”
他还没有说完话,这怎么就走了。
一回家吓一跳,他媳妇折腾出来四袋子黄菜:
“你是里正要带头多送些。这不比往年去给镇亭送礼便宜多啦?送镇亭,就算赵镇亭名声比前一个好点儿,这点儿玩意儿你也拿不出手。但是却能同样给镇亭大人留下个好印象,今年真是省银钱了。”
她贤惠吧?
孙里正长叹一声,哭笑不得地挑挑眉道:“贤惠。”
……
基于孙家庄村民们说的那些话,另外那些村落的村民们和孙家庄场景大差不差,都是差不多的想法。
要说发生点儿小插曲的,十二个村落里还真就属许家庄和于家庄。
这不嘛,刘老柱和许家庄里正说完,许里正就开祠堂,召集各家当家的男人说这件事,得到大伙一致认同。
许里正不知道的是,他召集完就散会,还被村民们私底下埋汰了两句。
大伙说一个大姓村落,明明是同一个老祖宗打断骨头连着筋,本该最齐心,干啥却啥都不如二道河那个杂姓村,那到底是差在哪呢。越接触二道河,去了人家那里拜完年后,越觉得自己村差点儿啥。
难道是二道河有红灯笼,他们村没有?
不是红灯笼,大伙瞟眼许里正穿的那叫一个体面厚实,整整一个年,许里正没事儿就斜靠在被垛上,往嘴里扔两粒生米喝小酒。
又想起今早冻够呛,独自赶车来的刘老柱:“……似乎差在那位刘里正任劳任怨地张罗事儿,颠颠跑。听说二道河里正比驴都能干。”
而他们村这位里正死懒死懒的,干啥都不出头。
你看看,大伙同意完了吧,他调头就回家,连收菜都让他媳妇和五姨奶去。
许家庄村民们真相了,事实上,他们村里正开镇亭会议也只想坐在旮旯,最好谁都看不见他。
确实不出头,许里正通知完大伙,就安排他媳妇和五姨奶负责去各家收萝卜干。
许里正选五姨奶当个小管事,那是因为五姨奶和二道河老许家关系好。以免出点什么岔头,他媳妇要全担责解释不清。
然后许里正的媳妇和五姨奶收菜收到有银大伯家时,就正好听到谷素芬在骂郝香:
“你看着吧,别看她没来,我猜的准保没错,这里面指定又有她的事儿,又显着那骚娘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