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那面又往院里搬了一盆用破被子捂住的菜,没见着,就听别人问说是菜,还有什么长(肠)。”
是豆芽和粉面子肠,豆芽也就是三五天的量。
而之所以送粉面子肠,那是因为许家年前肉肠全卖给镇北军和府城县城了,回头连商队想买也没有。
陆掌柜还问呢,再过十天半月也没有吗?许家人说没有,再过多少天做的也要继续供给镇北军和外地酒楼,没办法,咱有契约在不能毁约,自家过年也没吃到。
倒是粉面子肠是卖给镇里大山媳妇,多卖点儿少卖点儿无所谓,许老太从中拿出二十根带来给亲家做年礼,让留家的小力吃点儿。
这毕竟算是许家自制的特产。
无奈这两样物什,于大伯娘听的真是云山雾罩的骂小孙女道:“菜不知是啥菜,又什么长啊短的,完蛋玩意儿,学话都学不明白,你是不是只顾瞅鞭炮啦?一点儿正事儿不做。
三孙啊,三孙,你出去陪你妹妹看热闹,要是那面给你啥吃的,你们就接,听见没有?”
果然,这位三孙是个伶俐孩子。
没一会儿跑回来告诉他奶说:
“奶奶,连十五的元宵也一起带来了。惹得好些奶奶和大娘羡慕。又拿进院儿干菜。”
于大伯的大闺女刚要撇嘴,她三侄儿立马告诉奶奶和姑姑们说:
“可不是咱家存的那种干野菜。
听村里人打听,说是大官给许家姑父的昆布,反正就是一种咱没见过的菜,还有一坛子陈醋,也是大官给的,特意从南面运来,许家姑父带来让尝尝。”
“没了?”
终于没了。
于大伯娘刚要松口气,今年彻彻底底被三房那面压住了风头,连她田女婿等会儿来了,估计也比不过这种年礼。
没想到还没有完,她孙儿说要再探再报。
这可真是,知道的清楚你是来看丈母娘,不知道的以为是来县太爷送礼。什么高不可攀的丈母娘啊?这么捧着。
好在这次她三孙儿眨眼功夫就腾腾腾跑回来道:
“还有两样,可许家姑父已经不稀得显摆,就这些也是村里人问,他才说。我怀疑是,说不准啊,奶奶,他不告诉我,我能知道吗?还有,牛车进不了院儿。”
“为啥进不了院儿?”
“许姑父牛车太大,正好和三奶奶家大门差个边儿,要么卸大门,要么只能在门口卸货。”
小孩儿有点儿失落说:“奶,许家姑父好像不认识我和妹妹,那院儿三奶奶又被大伙围着没见着我们几个,没有人给我们吃的。”
许有粮确实不认识于家这帮小孩子。
成亲三年只来过两趟于家庄,回回登门还回回被说教。
他要低着脑袋挨训,还哪有心思观察于大伯家几个孙子孙女。
不过,不得不说,你看看,这位小三孙汇报的多么详细。
不仅如此,这孩子超长发挥,还将村里各家说的话也学了一遍道:
“说今年咱庄子,许家姑父是头一份姑爷子,谁都比不上。”
“东院胖奶说,有这样的姐夫,那院儿的俩小舅子想穷都难。”
于大伯娘和已经到达娘家的几个闺女,听的心里很不舒服。
“我二奶是拍大腿夸许家姑父说,好闺女不如好女婿,说的就是许家姑父……”
啥玩意儿?
于大伯娘急了,二房弟妹已经跑去捧臭脚了。
她顾不上做饭,急忙推开屋门说她男人:“没完没了唠唠唠的,这都是自家姑爷咋有那么多话唠,三房姑爷回来了。”
一边有些赌气的跑到大门口,不想让二房弟妹独自装好人。二房弟妹一向的尿壶镶金边,就剩下嘴好。
于大伯家四朵金还差一朵没到家,剩下仨互相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也跟了出去。
一个曾经处处不如她们的堂妹。
这些年她们亲姐妹四个,加上二房两个堂姐妹,七人中唯独三房小芹日子过得最垫底。
一个曾经连成亲后也捡过她们旧衣裳穿的堂妹。
那时候她们顺脾气就有旧衣给小芹,不顺心就不给,旧衣裳还要打补丁纳鞋底。要是好心给了,也当作是给三婶家的年礼,就不用单独准备其他年礼了,三婶还要说句谢谢。
一个嫁到许家,起头就要伺候大伯哥家的孤女,说白了就跟做后娘没啥区别的堂妹。
听说的不如亲眼见。
她们倒要看看,眼下到底变成什么样了?
此时,许有粮正在于大力的介绍下,伴着虽欢喜但慢悠悠的鞭炮声,在满脸笑容和村里长辈们一一打招呼着。
有几家,许有粮之所以带来这么多糕点礼盒就是要去看望的。不是拿来只给岳母家吃的。
像于家庄里正要去探望,眼下里正的小儿子在场,互相拍肩膀的时候趁机说一声,一会儿要去你家里坐坐的。让里正小儿子先把话带回去。
这样大力明日或是啥时和他回二道河,往后来回出村更方便,不会被人难为。不能啥小事儿,都靠家里认识大官或是大山哥是镇亭的权利压制,该送点儿就送点儿,人情往来嘛。
还有一些亲属,许有粮心中有数。
当初分家帮他岳母说过好话,这才分到二亩上等田地得到一些农具,甭管到啥时候都要领这份情。
以前没有能力,只能处处见人尊敬礼貌。
这次,他作为于家女婿要拎点儿礼物去探望一番。这样的话,将关系再处好一些,回头他将壮劳力大力领走,村里只剩岳母和小力要是遇见什么难处,不指望于家大房二房,其他人也能伸把手,或是给二道河送个信儿啥的。
所以于家大房出来就见到,时隔两年,许有粮大变样一般。
变精神小伙了不说,还不停对老少爷们主动打招呼。一副丈母娘家的事儿,就是他的事儿。
哪还有曾经爬到他们家给铺褥子,帮劈柴,还有吃饭坐在最末位低头不吱声的模样。
于家大房几个闺女,特意看向被邻居胖婶扯住的于芹娘。
于芹娘穿着红色袄子,一个补丁也没有。
配着旁边枣红色的牛车,那可是车啊。
好似正被她娘怪罪怎么不拦拦,买这么多。
于芹娘对林氏实话实说道:“娘,像那后鞧肉,你姑爷没和我商量就买回家。他从来不像旁人家男人说,银钱放我这,过年我想买啥就买啥,愿意给娘家买就买呗,从来不说这话。”
于大力还在试图和村里小子们一起卸大门,这门算是卸不下来了,只能将牛车上的板子暂时卸下,让赶了一路的老牛歇歇。
闻言瞪圆眼睛,头一次发现他姐这张嘴,挺能在外面抹黑姐夫的,要不是他在许家待过就信了邪。
大力看眼家里顶梁柱般的姐夫,多冤枉啊:“姐,你说这话有没有良心?”
于芹娘笑了:
“我有,有。他要是这样办,说实话我还真舍不得。
娘,他是直接就往回买,根本就不给我机会拦他。
我婆婆就更不用说了,我问一嘴,她就让我多吃好的少操心,连我侄女都管我擦脸油穿什么衣裳。
我在我婆家是真不愿意当家,哈哈哈,我来之前啥都不知道!”
许老二扭头对丈母娘笑着告状说:“是,娘,你听听让她当家,她都懒得当,我娘给她银钱让管也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