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从皇宫中逃离后直接去了灵善寺。
隐没在山间的山舍静谧雅致,推开门,“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踏上石子铺就的小路走进去,见到在庭院中屹立的身影。
他静静站在那里,天青色的青衫伴着夜风微动,而他仰头看着天空,神情怅惘,让人看到不免赞叹原来天生风骨的人也会有哀愁。
姜离走近,音色低迷,“主人,我的身份已经暴露。”
“无妨。”
暴露也好,从现在开始,他的计划可以正式启动了。
司白羽至今记得,那日,他曾试探,问她是否有离宫的想法。
只要她说一句想离开,他就可以带她走。
可她居然说她不想离开。
即便宇文宸什么都不记得,即便宇文宸待她冷淡,让她伤心,让她失望,她居然还是对宇文宸保留了希望。
她的心里给宇文宸保留了位置。
她对他说,她可以等,她愿意等。
她满心满眼地想着另一个人,憧憬着和那个人重新开始。
呵。
她宁肯去赌一个不可知的未来,也不肯离开。
为什么?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宁可去委屈自己都不愿离开?
在那一刻,听着她的话,心里就像是淬了毒,恶毒愤恨得恨不得将一切都毁灭殆尽。
宇文宸不过是万千众生中再普通不过的寻常之人。
他凭什么能够得到她的另眼相待?
既然她不肯离开,那他正好可以帮她认清现实,帮她去做决定。
她看不清的现实,那他就让她看得清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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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宫。
戚染染靠在引枕上,太后看到宇文信后就抱着不肯撒手,看看戚染染又看看怀里的小娃娃,对比后有了判断,“瞧起来信儿像皇帝多一些。”
太后觉得宇文信这个名字很不错,人无信不立,是个好意头。
戚染染笑着,“不管孩子像谁,我都喜欢。”
原先觉得孩子丑,没想到这小孩子长起来一天一个样儿。
先前瞧着五官像是挤在一起的,现在倒是慢慢张开了。
“是了,”太后笑着将宇文信放到戚染染身边,“母亲看孩子自然是越看越爱。”
戚染染看着身边的孩子,低眉时眉间带上慈母的微笑。
怀着他的时候,一直在脑海中想着孩子是什么样子,如今,总算可以日日看到了,她会陪着他慢慢长大,给他她尽可能做到的一切,她希望自己的小孩能弥补童年的缺憾,可以成为一个幸福的小孩。
戚染染还没有出月子,太后也不愿多打扰,没有什么是比养好身体更重要的了。
虽说喜欢孩子,但她更不愿染染劳累。
示意戚染染躺下,太后临走前多叮嘱了几句,“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好好养着身体,旁的事别多想。”
戚染染懂事微笑,“多谢姑母记挂,我记得了。”
待太后走后,戚染染稍歇歇,宋嬷嬷就送来了鱼汤。
戚染染知道这是孕后补身体。
自从生产后,她就开始吃月子饭。
天天都是清淡的,她觉得再这样下去,嘴巴都要尝不出味道了。
宋嬷嬷看到戚染染脸上可怜巴巴的模样,笑着劝了句,“娘娘营养补得好,身体才能尽早恢复。”
说着话,听到了李公公的唱报声,是宇文宸来了。
宋嬷嬷知情识趣地将地方让开。
戚染染低头默默喝着鱼汤。
宇文宸进到内室,一片轻悄悄,身边人很有眼色先都退了出去。
见某人一直未出声,宇文宸变得局促了许多,视线时不时地看向她的方向。
他有察觉到,他与皇后陷入了相敬如宾的模式。
会说话,也会关心,但总觉得是隔了些什么。
察觉到有视线落在身上,戚染染再也不能无视,抬头看过去的时候问了声,“吃过饭了?”
生下宇文信后,宋嬷嬷嘱托过,要想以后身体不出毛病,就需要好好调养,是以,戚染染每日都有专门安排好的月子饭。
她有专门的饮食安排,就不同宇文宸一起用膳。
宇文宸被问话仓促点了点头。
然而,一声肚子叫暴露了他的窘迫。
内室就他们两个大人,尚在襁褓中的宇文信刚刚有乳母喂过。
戚染染眼底略显惊讶,召彩月去传膳,又问起,“时候都不早了,怎么不用膳?”
现在都是傍晚了。
为宇文宸拿过点心来垫肚子的李公公感慨,“娘娘,您是不知道,京城突然发了急症,弄得人心惶惶的,皇上一忙就忙到了现在,别说饭了,就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
李公公知道,皇上是绝对说不出诉苦的话的,既然如此,还得是他这个嘴替替皇上说话了。
没办法啊,眼瞧着娘娘对皇上不冷不淡的,他当然得把皇上说得可怜点,让娘娘疼疼皇上。
戚染染抬头细看,果然,宇文宸唇角上起了一层干皮,皮肤也略显重了一些。
李公公嘴角地干皮就更严重了。
现在到了夏日,去宫外跑一圈,无异于顶着大太阳晒一圈。
见他辛苦,却没吭一声,戚染染心软了,问起,“情况严重吗?”
她记得夏季疟疾容易爆发。
主要是因为条件有限,又受到了蚊虫叮咬,很容易引起大规模爆发的症状。
宇文宸只说最核心的结果,省了煽情的过程,“已经锁城在控制病情。”
最先发现症状的是京城附近的李庄。
京城每日人口来往频繁且数量庞大。
京中有人染疾,为了控制人群,也为了查明病症,只得先封城加以控制。
李公公知道这时又该自己出场了,继续开口,“娘娘您是没见到那场面,城里的人都闹起来了,各个挤破了脑袋想出城,街上乱糟糟的闹成一团,幸好咱们皇上去了,否则,情况还不知道糟成什么样呢。”
穷人怕生病,大富大贵的人家更是惜命的很。
得知京城成规模地染疾,京中的大户不管不顾地就打包了细软,带着一家老小就要出城逃命。
这要是在平时也就罢了,病情爆发的时候,哪能任由人逃窜。
万一染疾时逃出城,把病带去别处不是更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