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伤已经结疤。
新伤有的还在流血,有的已经化脓,还有的已经溃烂。
暮离眉头皱紧,看向刘仁忠。
“怎么样了?”
一道清冷的、急切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暮离回头一看,是陈萧。
林平升一个箭步冲过去,现在他已经相信暮离和刘仁忠是救人的了。
“现在刚开始。”
陈萧一阵风似的来到床前,径直越过林平升,扫了一眼蒋海潮满是伤痕的胸口,漆黑的眸锁住暮离的眉眼,像是在等她的回话。
“伤势比较严重,尤其是这块地方,已经溃烂,必须得将腐肉割掉才行。”
刘仁忠看着蒋海潮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拿匕首指了下伤势最严重的腰腹部,道。
陈萧俊脸冷凝,“那就劳烦刘老师了。”
刘仁忠低声:“按住他。”
暮离随即上前就要按住蒋海潮的肩膀,却被陈萧抢先一步。
她刚要去按蒋海潮的双脚,就见陈萧俊脸冷肃,瞥了眼林平升。
“你来。”
林平升立即过去按住蒋海潮的双脚。
暮离见没自己什么事了,就专心给刘仁忠打下手。
“按紧了。”刘仁忠说罢,端过桌上的酒壶,径直往伤口淋下去。
“啊!”刚才还在昏迷中的蒋海潮,被突如其来的一阵巨大的疼痛刺激得惨叫出声。
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痛苦地挣扎起来。
林平升见了,身子也跟着抖了抖。
急切道:“不是说蒙汗药有止痛和昏迷的效果吗?”
“他怎么又醒了?”
暮离抿唇不语。
刘仁忠不受打扰,全神贯注地拿刀剜去他腰腹部的腐肉。
沉声道:“按紧他,别让他动。”
陈萧和林平升又加大了力道。
蒋海潮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满目布满猩红,额头青筋暴起,巨大的疼痛刺激得他面色涨红,连五官都跟着扭曲起来。
林平升不忍去看,偏头看向窗外的景色。
陈萧双目锁在那把锋利的匕首上,俊脸冷凝。
暮离转身拿了张汗巾揉成一团,塞入他的嘴里,蒋海潮挣扎的厉害,陈萧和林平升有些快按不住他了。
暮离正要上前帮忙,便见目不转睛地剜去蒋海潮腰腹部腐肉的刘仁忠说道:“给他止痛。”
“是。”暮离低头应声,摊开针袋拿出银针,银针都是事先消过毒的,便开始取穴止痛。
不一会儿,蒋海潮安静下来。
额头上满是大汗。
她作为大夫,很自然地拿过一张汗巾要去替他擦汗。
“我来吧。”
陈萧说着抽走了她手上的汗巾。
林平升抬手揩去额头上的虚汗,眼角余光瞥见刘仁忠面无表情地拿刀一刀刀剜去上面的腐肉,动作行云流水,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堆死肉似的……
林平升下意识地别开眼,不忍再看。
暮离一瞬不瞬地盯着刘仁忠的动作看。
这次的针麻效果非常好,蒋海潮能清楚地感知到刀子切割自己的身体,一块块肉被切下来的感觉都如此的清晰。
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只有钝钝的强烈的麻意。
屋子里鸦雀无声。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
短短的时间,却好似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刘仁忠平静地帮蒋海潮挖去身上的腐肉,直至新鲜的血液溢出来,他才收住手。
暮离迅速从药箱里找出金疮药,将粉末倒在蒋海潮的伤口上,再用纱布盖上,暮离并没有急着给他裹上纱布。
因为蒋海潮身上还有别的伤口需要处理。
刘仁忠顾不上休息,转而又去处理其它的伤,他平静地看着蒋海潮胸口上一块红肿的,已经化脓的伤口。
暮离见他迟迟没有动手,眉头紧蹙,不由得问道:“老师,这里是不需要割掉上面的腐肉是吗?”
刘仁忠拿刀子挑破皮肤,里面的脓混着血水汩汩往外淌,他边清理伤口,边对暮离道:“朱砂、血竭、没药、明雄黄各三钱,麝香五分。”
“上五味为细末。用绵纸条长尺许,共三条,每条裹药三分,真麻油浸点,自外而内,周围照之。”
暮离迅速按照刘仁忠的要求将火照散备好,然后点燃烛火,拿起一条放在火焰上去熏,熏罢,又拿药条去熏刘仁忠清理好的伤口。
刘仁忠放下刀子,对陈萧道:“我给你写个方子,你即刻就去镇上抓药。”
书桌就在窗户底下,上面放着笔墨纸砚,林平升连忙取来纸笔,看着他在上面写道:
“王不留行八月八日采,蒴藋细叶七月七日采,桑东根,白皮各十分,三月三日采,黄芩二分,川椒三分,甘草十八分,厚朴二分,干姜、芍药各二分。”
林平升当即拿着药方就出去了。
刚走没两步,又退回来。
他挠挠头,“那个,药铺怎么走啊?”
林平升刚来安陵县没几天,对这里不甚熟悉。
暮离道:“去回春堂,我哥知道在哪里。”
你哥是谁啊?
林平升一头雾水。
暮离又道:“我哥在陈公子家里,就说是我让他跟你一块去的。”
林平升听得糊里糊涂的,不过陈萧家在哪儿,他还是知道的,便摸着后脑勺出去了,嘴里还在嘟嘟囔囔。
听不清在说什么。
“老师,好了。”暮离直起腰,三根药条都已熏完了。
刘仁忠道:“给他贴上乌金膏,还有万全膏。”
暮离又依言贴好,然后才问道:“老师,这两个药膏都有什么作用?”
刘仁忠道:“可以去掉腐肉,也不会伤到新肉。”
刘仁忠又继续道:“蒋侍卫腰腹部的伤势最为严重,而且腐肉最多,面积也最大,这个时候用乌金膏,效果并不理想,必须得剜去腐肉才行。”
“而他胸口上的这块伤口,虽然也有腐肉,但面积小,腐肉少,而且也不算很严重,用乌金膏就能去除腐肉,所以没有必要再割肉。”
“不过,如果这里肿胀蔓延,周围还得用芙蓉膏敷之。”
暮离重重点头,边将刘仁忠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牢牢地记在心里,边在蒋海潮的身上缠上厚厚的一圈纱布。
屋子里又静默下来,暮离连忙给刘仁忠倒了一杯凉茶奉上,又扶着他坐下,才将蒋海潮嘴里的汗巾扯出来。
刘仁忠端着茶盏放在掌心,小小地啜饮一口,放松下来的他,此时眉目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抬头看着陈萧,又看看昏迷过去的蒋海潮,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本章完)